雨天來的不講道理,攤販正出著,自行車噌鈴鈴的響頭響尾,縫縫補補的石板路在千層底布鞋下出現些許鬆動,流浪貓嗚咽兩聲,爬上房檐,金光四射的天空突然落下豆大的雨,直直的沖刷向地面,噼里啪啦的像炒黃豆,炸開了鍋。攤販忙著收攤兒,過往行人加快步伐,或衝刺,或尋下避雨的屋檐。
辛梁星穿過急匆匆的人群,長腿邁開步子,踏上台階,立在灰瓦屋檐下,拍了拍沾濕的袖口,望向天空,太陽雨落個不停。
天漸漸轉陰,烏泱泱的雲自北邊蔓過來,眼看雨勢漸漲,避雨的人乾脆沖入雨中,奔著家的方向踩的那石板咣當響。
辛梁星閒站著,瞥著眼前瀰漫的雨幕,在簌簌抖落的雨簾中,巡視著那些歸家的人,大雨淋濕他們灰撲撲的衣服,使世界陷入一片單調之中。他百無聊賴的看雨,看在風中挺拔的柳樹,看被暴雨加劇的短暫時光,一切都像在快進。
直到,他捕捉到白硯,雨天的白硯也穿著白襯衫,沒打傘,濕答答的衣服貼著肩肘,貼著胸脯,貼出一個一覽無餘的姣瘦輪廓。
白硯在暴雨中跟人理論,對方臉色不大好看,隔著水光都能瞧出不耐煩來。辛梁星視線開始固定,如圍獵般,專注的攝向白硯,一眨不眨。
白硯神色同樣不佳,微微擰起的眉,下撇的嘴角,被辛梁星忖出幾分脾氣來。辛梁星看見那人推了白硯一把,白硯趔趄兩步,眼睜睜的看著那人走遠,垂在褲縫的手虛握成拳,凸出的骨節在驟然加大的雨勢中,獰著,像是要揮出拳頭。
辛梁星眯了眯眼,眼部肌肉小範圍的跳了下,他仍是那副抱臂靜觀的姿態。白硯轉了身,隔著條窄窄的道,撞進辛梁星洞察一切的眼神,先是愣了下,被雨砸的有些睜不開眼,他抬手抹了把眼皮,無濟於事,臉上仍是濕漉漉的一片。辛梁星掃向他輕顫的眼睫毛,看他薄眼皮下那雙定住的黢黑眼珠,單眼皮向下壓,眉心也攏著,上嘴唇鼓起,嘴角扯出有幾分平又有幾分向下走的弧。極是微妙的,叫辛梁星覺出了委屈。
嘩啦啦的漏了天。
呆站著淋雨,不走也不避,辛梁星蹙了蹙眉,啟唇道:「過來。」
白硯掀了掀眼皮,挪到了屋檐下。
辛梁星身上半干,白硯卻是淋成了落湯雞,甫一站定,腳邊便開始暈開一團水漬。
「咋著了?」辛梁星問。
白硯頰邊鼓了鼓,原先的氣似是隨開口就散了,扁平的鋪陳道:「這幾天下雨,房子漏水,請補房子的來修,修一半,雨下大,又漏了,他說要加錢,不然不給弄。」
話說出來,似乎沒憋著那麼無理了,他不好在辛梁星跟前惱。講好的價錢,修房匠坐地起價,太不仁義,白硯氣他借著老天爺撈錢,邊想若是給別人刷膩子補牆,怎敢說漲價就漲價,分明就是欺白硯拿他沒轍。這世道一向如此,逮著窮的苦的軟的爛的銼磨,矬去這些人,就像拂去微塵,無傷大雅。
「屋沒法兒住了?」辛梁星知下雨天房子漏水有多討厭,外面下大雨,屋裡下小雨,鍋碗瓢盆能拿來盛水的都放到漏雨的地方了,聽著那叮啷咣鐺的聲響,雨仿佛也下到了心裡頭去。
白硯點頭,又搖頭。
辛梁星不管他的糾結,直接道:「帶我去看看。」
白硯瞪了瞪眼,似乎是沒想到他會說這個,泛著潮氣的臉上跑出些驚訝,一時忘記了反應。
「嗯?」辛梁星斜著眼,睨他。
「哦哦。」白硯同手同腳的下台階,走到前頭帶路。
雨仍在下,辛梁星施施然地,跟在白硯身後,不緊不慢地讓白硯有些心急,又覺得他像孤鶴,骨子裡透出冷傲,任風吹雨打都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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