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芸眼睛蒙上一層霧水,拼命搖頭想讓他別說了,卻架不住辛梁星的坦誠。
「我不是為有這樣的家長而覺得怎樣,」辛梁星把草帽翻轉,蓋在一旁的草葉上,頓了頓說:「我媽當年行兇的時候,我還小。」
他用了行兇一詞,其實不大妥當,說得她身上的罪又重了一重。
「我爸憑本事考上的支書,被人頂替,從此一蹶不振,染上了賭博,把家裡敗的一窮二白,然後回家打老婆。」他扭頭,瞳孔有些發暗,明明沒有表情,可面部肌肉牽動著五官的細微變化,卻能讓蔣芸看出難過。
「他打斷過我媽的肋骨,打壞了她半個胃。」辛梁星垂下眼睫,指尖抖了抖,喉頭髮澀,嘴唇蠕動了好一番,繼而說道:「你爸媽結婚的時候是門當戶對吧?我家不是,我爸耳朵不大好,我媽是斷指,所以他們才會被媒人撮合。每次我爸打我媽,都會說她的斷指沒用。」
辛梁星的童年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中飛速結束的,他那個時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半大點的男孩,能擋在媽媽跟前了,卻打不過爸爸。總說忍,總說讓,好像人生就沒有什麼是不能忍不能讓的。
他十五歲的時候青春萌發,潛意識裡開始留意男孩女孩身上的線條,他應該有條康莊大道要走的,一切卻斷送在一個雨夜。
他那天放學回家,拐了趟書店所以回家晚了,秋季的雨寒,打在身上會叫人發抖,他急急忙忙趕回家,還沒拉開木頭,詭異的直覺讓他站在門前,隔著那條門縫,看到了院子裡發生的一切。
秋雨下的世界一片淒濕,他看見他的母親在雨幕里,雙手握著菜刀,斷了他父親的脖頸。
他有些想吐,後脊背發麻,像有無數條蟲子在奔襲著往上爬,血氣直湧上他的天靈蓋,頭一下子重了起來,重到像連他父親的腦袋也承受了一樣。
辛梁星有些傻,他看見他的母親丟下菜刀,提著一顆圓滾的,他好像沒看清,雨勢響徹大地,他麻木的思緒宛如破繭的蝶,被桎梏著腹死胎中,他理不清,他真的理不清,發生了什麼。
「我母親提著那顆…」辛梁星說不出口,原來他還是說不出口,「去自首了。」
蔣芸眼淚斷線般落了下來,她說:「辛梁星,你別說了。」
「對不起,好像是從那天起,我對異性就產生了某種障礙。」辛梁星說了那麼多,話題還能兜回原點,他要讓蔣芸死心,「我沒辦法喜歡你,不好意思。」
他多狠的心吶,為了拒絕她,把那些難堪都抖落了出來。
其實辛梁星還有很多話沒說,比如趙橋為什麼要去挖他爸的墳,因為那件事鬧的太大,有人看見了,有人沒看見,看見的拿去誇大其詞,沒看見的就開始滾雪球似的捲起謠言。什麼大卸八塊,聽的人毛骨悚然。那些好奇的孩子為了滿足好奇心,竟敢去挖人家的墳。
辛梁星這輩子最後一次捍衛他那個窩囊的爸,就捍衛了個驚天動地,差點沒把自己鬧進少管所。
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媽會突然發作,他也不明白他爸為什麼會自甘墮落,好像人生就是沒有辦法解釋,說來都是一個命字。萬般皆是命。
「如果連朋友都做不成,那就不要再聯繫了。」辛梁星說。
蔣芸閉了閉眼,她哭的太投入,有些缺水,眼睛生疼,「辛梁星,我沒有非要跟你在一起,你不用……說這些。」她想要的了解,也並非是在這樣的處境下,通過這種方式講出來。
辛梁星拿起草帽,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釋然道:「要說,不說你好像一直不懂。」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喜歡你了。」蔣芸緊跟在他後頭說話,快到像是要快刀斬亂麻般,自顧自道:「我已經跟我爸說了,你的職位還保留著,你想去上班就去,本來就是你的位置,因為別人一句話就不幹了,你能對你自己有交代嗎?」
她說完這些話,用手背狠狠抹了把臉,轉頭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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