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她真的毫無保留地將最深的秘密告訴了他,將最重要的東西親手交給了他。
他得償所願。
謝晏兮卻擰眉,抬手,慢慢將手指按在心口。
那裡的心跳聲和往日並沒有什麼區別。
他的心裡卻像是有一簇火在燃燒,讓他殊無半分欣喜,只剩下了一片有些恍惚的惘然。
像是感受到了鈴外人的處境,劍匣在三千婆娑鈴中微微顫動,似是不安,似是低鳴。
謝晏兮還記得此前凝辛夷說過,讓他絕對不要用手去觸碰劍匣,因而他將凝辛夷拖起來,心念一動,那劍匣便出現在了床上。
凝辛夷枕在劍匣上的一瞬,周身的氣幾乎是瞬息間便趨於平穩,整個人的臉色也好了許多,只是眉頭卻依然緊皺,似是深陷什麼難以抽身的夢魘。
謝晏兮注視她許久,想要伸手去撫平她眉間的褶皺,卻又在距離她肌膚一寸時頓住。
然後自嘲一笑。
他方才說謝玄衣自欺欺人,他又何嘗不是。
在聽到謝玄衣說,凝辛夷也需要這枚妖丹的時候,他的心底竟然泛起了一絲奇異的愉悅。
就像是他內心底最隱秘的那一縷情緒突然有了正大光明的藉口。
也是這個剎那,他才意識到了什麼。
在拿到歸榣的妖丹後,他的確已經可以離開,甚至於情於理,都沒有了任何留下的理由。
——可他不想。
是的,他不想就這樣扔下她一走了之。
他不想離開她。
他竟然不想離開她。
他這樣一個渾身都寫滿了謊言,從一開始就不敢揭開任何一張面具的人,竟然也有了欲望。
這個念頭普一冒頭,便充斥了他的五臟六腑,喧囂不已。
謝晏兮唇邊自嘲的笑意更深,更帶了幾分對自己的譏諷。
他天性散漫且冷淡,對這世間的一切都提不起興趣,只唯獨覺得捉妖一事還算有點意思。
也許是能以殺止殺才能止住他心中無時無刻不在灼燒的離火殺意,也或許他過往的人生已經太過虛無荒誕,太過沒有意義,所以他對一切的捨棄都輕而易舉。
可他終究還是出觀下山了。
他人生唯一稱得上在意的人,或許便是撫養他長大的師父聞真道君。
聞真道君百卦百靈,可他偏偏愛算蒼生。然而這世間千瘡百孔,蒼生百態,算出這裡的窟窿,去堵了這裡的窟窿,算出那裡的災禍,去平了那一段的禍事,卻也只救得了一隅,哪裡能救得了蒼生。
昔日他跟在師父身後,很不耐煩地揮劍落劍,殺妖平亂,順便奚落:「師父,您都一把年紀了,難道還沒有看透這世間的人心?只要人心一日如此,便永遠都是妖祟橫生的沃土,便是捉妖師再多,也無濟於事。」
聞真道君卻道:「萬物有靈。我能救一點,便救一點。人心如何,是人的事情,我如何做,是我的事情。」
他不以為然,只百無聊賴地跟在聞真道君身後,帶著那張面具,遮掩他真實的面容,劍斬四海。
再後來,聞真道君有些愁苦的眉眼愈發溝壑叢生,算卦的時辰也越來越長,時而動輒數日,每每他這樣算出來的妖祟橫生之地,也愈發兇險。
他們救了更多的人,三清觀的聲名更盛,聞真道君名滿天下,連帶著他座下首徒善淵也一併被人稱頌。
然而三清觀中,這師徒二人里,一人面上愁苦更深,一人面上冷淡散漫,還透著幾分譏誚,分明對這些虛名都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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