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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謝家的家生子,已經是第三代了。他們家不僅祖孫三代都在謝家為奴,還一直都任謝家庖廚,手藝自然也不差。但大娘子嫌棄他做的糕餅,忽然改到市井裡定素點,不肯用他的手藝,他心裡便滿是落寞又不甘,甚至還有一絲惶恐。

方家家傳了三代的手藝,不會就此砸他手裡吧?

等沈渺今兒前來,他見到的又是這樣一個乳臭未乾的年輕小娘子,更是打心底覺著憤懣——這樣的年輕婦人,只怕手上功夫都未曾到家,能燒出什麼美味?

庖廚是積年的手藝,案板上的活計沒個十幾二十年怎麼能練得出來?

方廚子原是不服氣的。

如今沈渺握刀切菜,不僅遊刃有餘,還又快又好,這刀工倒讓他服了一半的氣了。

沈渺切完菜,又割下來一條肥瘦相間的牛眼肉——方才在謝家菜窖里瞧見半頭牛,可把她驚到了。宋代的耕牛唯有倒斃才會拉到菜市上出售,售價比天價也差不離了,尋常百姓可能一輩子都吃不上一口牛肉,但在謝家,這卻是日常所備的肉食一般。

他們家定然在哪裡圈養了不少牛。沈渺不禁揣測。

牛眼肉很適合燒烤,肉質細嫩,油脂多,用來做春卷餡兒實屬有些奢侈,但用這樣的牛肉做餡兒,與薺菜便格外相得益彰,一口咬下去脆嫩嫩的,香甜多汁。

沈渺左右張望,又當著方廚子的面從另一張砧板上找到一把刀,雙手持刀左右開工,瞬間便將牛肉剁成沫,放下刀不忘打一瓢水吹洗乾淨再放歸原位,轉身時順帶取醬油、鹽、油、薑片、料酒一同研製,之後再與薺菜混合攪拌均勻,這春卷的餡料便預備好了。

方廚子捏著麵團,呆呆地看著她做菜,手起刀落,轉來轉去,卻不出一點兒錯,一個人做出了三個人的聲勢。

這沒一會兒餡也好了,火也生了,油鍋也起了。

沈渺做起菜來很專心,壓根注意不到方廚子的目光。她爺爺說過了,三心二意的人不能進廚房,別說火候把握不好,就是切菜都能切到手,這樣的人想頭也多,長久下來也吃不了苦頭。

就是要一根筋的人,容易做出好菜好飯。

當然,沈渺並不願意承認自個是一根筋的人。

她開始做春卷皮。

春卷皮也好做,邊上已有了方廚子醒發的麵團,沈渺都不必麻煩了,轉頭去問他,卻見他直挺挺地站著發愣,直到她喊了他兩三遍,方廚子才驀然回過神來,點了頭讓她隨意取用。

沈渺便直接取了來,將麵團分成小劑子時,她摸到麵團勁而光滑,還轉頭誇了一句方廚子:“方庖廚,你揉的麵團真好,不懂廚事之人不知和面要和得好也是一門學問,您這和面的學問啊,我一摸便知曉,顯然是家傳的手藝吧?”

方廚子另外一半不服氣,也因這話全然消散了。他紅了臉,卻驕傲地重重點頭:“我家祖孫三代,皆為謝氏庖廚,家學代代相傳。幼時,我還未有灶台高,我便開始學如何和面了。”

沈渺一邊取過餅鐺,將麵團攤成薄餅,用小火慢慢煎至透明,一邊也有些懷念,低低地嘆笑道:“巧了,我也是。幼時踩著板凳,力氣又小,時常揉面揉得胳膊都抬不起來了也不敢歇,一旦歇了,沒揉夠面便發了,我爺爺擀麵棍便要敲下來了。”

幼時學廚,廚房裡總是雞飛狗跳,爺爺舉著擀麵杖能從村頭追到村尾,她後來長大了體格子壯、力氣又那麼大,都是自小揉面、抬水、顛勺以及逃命練出來的。

可惜啊,那個她已死了,爺爺都九十了,也不知他知道了,會多傷心呢。

“是啊,學廚的,哪有不挨打呢!”

他們談話的聲音輕輕的,仿佛帶著沉沉地回憶滯留在他們之中,這份共鳴無法被他人知曉。方廚子心頭泛起一點酸澀,便也低下頭去,感嘆著應聲。

謝家的庖廚代代相承,如今輪到他主廚,便是因他爹爹與阿爺都沒了,因此語氣里不免也流露出濃濃的緬懷與心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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