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娘子,多謝你了,這錢放桌上了。”
沈渺聞聲探出頭來,老婦人已經拉著女兒急匆匆跑出店去了,她忙從灶房繞出來,還衝她們的背影叫了聲“哎等等”,她們反倒撒腿跑得更快了,一眨眼便消失在了街角。
她只能無奈地回去。
角落裡那張桌上,整齊地放著兩隻吃得一滴不剩的面碗,以及被摩挲得發亮的四枚通寶。
之後鋪子裡便再沒人上門了,如沈渺意料的那般,這時的午食還不算正經一餐,放棄午睡出來覓食的人總歸是少的,不少店家乾脆上了半邊門板,直接回屋歇息去了。
里外靜悄悄,沈渺又幹完了活,百般無聊地撐著下巴,日頭透過窗欞,一格一格地照在她身上,太暖和了,她便也趴在灶房裡的條案上打瞌睡。
不知是不是看到了那對母女的緣故,她夢裡似乎也回到了上輩子的幼時,她踩在板凳上偷摸著煎爺爺新買回來的帶魚,她從小學廚就此別人快一大截,偷吃的時候,都是她主廚,幾個堂兄弟姊妹圍在灶台邊舉著筷子等。
陽光是橘色的,因此這陳舊的夢境裡也全被染上了橘色,最後她們幾人坐在廚房的地板上,吃光了好幾條帶魚,鹹得滿屋子找水喝,被爺爺奶奶有一個算一個臭罵了一頓,但他們這幾個熊孩子相互看了一眼,挨了罵還哈哈大笑。
直到日頭漸漸西斜,她才被指節輕輕扣在半牆櫃檯上的“篤篤”聲吵醒。
醒來時她都還有些分不清夢與現實,畢竟她真的很久沒有再夢見上輩子的事了。
帶著臉上壓出的幾道歪歪扭扭的紅印子,沈渺無知無覺地攏了攏松垮的髮髻,邁著有些迷濛的腳步,撩開了半片帘子。
沒想到來客似乎正想探頭看看裡頭有沒有人,因此沈渺一撩開帘子,便對上了一雙清冽透亮的眼睛,嚇得她與來人都猛地往後一仰,雙雙拉開了距離,這才看清是誰。
眼前,是頭戴儒巾,身著對襟直領大袖,淡雅樸素風姿翩然……但拄著拐的謝祁。
視線再往下一點,是兩隻手扒拉著櫃檯,仰著臉笑的硯書。
沈渺徹底醒了:“謝九哥兒?!”
“嗯,沈娘子,祝你開張大吉,日後平安順遂,萬事勝意。”謝祁視線從沈渺臉上的紅印上滑過,眼底蘊起一點笑意,示意硯書捧上一瓶插了茉莉的長頸白瓷瓶,他接過來,順手便替她擺在櫃檯那木雕財神旁邊,“我阿娘院子裡的茉莉開了,一夜間便滿院馨香,我瞧著好,便折了兩枝,借花來賀。”
兩枝?何止是兩枝,為了選插瓶好看的花枝,九哥兒蹲在那兒左一剪刀右一剪刀,險些沒把大娘子悉心養護的茉莉花剪成禿頭。大娘子午睡起來看見滿地花葉零落,氣得一把抄起門背後的郗家長棍,衝到前院將宿醉未醒的三哥兒打了一頓,打得三哥兒暈頭轉向,只會抱頭鼠竄地說娘我錯了……
可憐的三哥兒,因素來不正經,如今蒙冤受打。
硯書撓了撓頭,沒有揭穿自家主子。
“九哥兒太客氣了,你下回來可別帶東西了,再說了你昨日不是已遣了硯書過來送了賀禮了嗎?哪有又送一回的道理!不過,你的字寫得真好,掛在我這小店裡都有些委屈了它們了,這事兒我還沒謝過你呢。還有,聽硯書說你受傷了,怎麼還出來了?”
沈渺往牆上兩幅字努了努嘴,又福身謝了一遍,低頭時正好看到謝祁那隻露出袍子外的小腿,小腿裹著紗布夾在兩片木板里,她便又添了一句關心,“你的手好了麼?這腿瞧著嚴重,可要當心,人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當多臥床歇息才是。”
“這手無妨,擦了兩日藥油已好了。”謝祁面不改色地道:“正是出來給腿換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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