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們走了不到一刻鐘,寧奕與書童氣喘吁吁地趕了來,卻見鋪子禁閉,還掛了鎖,頓時晴天霹靂。他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竟氣得嗚嗚地掉淚了,拿手不住地擦,委屈極了:“都怪爹,今兒抽什麼風非得來書院接我回家,回了家吃過飯再來買烤鴨,這鋪子都關門了!我又沒吃上啊——”
寧家書童倒比寧奕還穩重,面無表情地抖出帕子來,嘆了口氣,遞給他擦哭得涕淚滿襟的臉。
隨後默默坐在他邊上,等寧奕哭完再回家。
***
今日是觀蓮節最後一日,夜又深了,外頭人不如先前那麼多了。
風很涼,沈渺與謝祁並肩站在金梁橋上,胳膊倚著橋上欄杆,遙遙往下望。頭頂是如星般璀璨煙火,幾個孩子全在下頭的堤壩上放小煙火棒,湘姐兒舉著個“嗤嗤”作響不斷噴出小火花的煙火棒追著硯書跑,嚇得硯書吱哇亂叫。
濟哥兒陪著陳汌放了兩回“彩珠筒”——大竹筒里裝填了九個小煙火,點燃後會依次噴出彩珠般的煙花,每每以為放完了,它又噼里啪啦地響了起來,倒是能放很久。
周大專負責在下頭放危險的大禮花。他站得遠遠的,撅著屁股拿香點了,捂起耳朵撒腿就跑。有幾次還沒點著便跑了老遠,還有兩回點著了跑到一半身後沒動靜,又返回去,剛走近,那煙火筒便突然砰砰砰地火光四濺,嚇得他整個人跳起來又慌不擇路地逃,惹得沈渺和周圍停下看放煙火的行人都笑出來。
謝祁始終沒在看煙花,他借著人流與夜色的遮掩,偷偷看沈娘子。
看她笑得眼眸彎起,露出小虎牙,他也低下頭笑了。
煙火再美,終不及她。
此時,硯書又噔噔噔跑上來,讓沈渺與謝祁下去放河燈,觀蓮節若是不放燈祈福,總歸不算過了節。沈渺先前也買了好些彩紙河燈,裡頭放一點燈油和一截燈芯,點燃了推進河裡去便成了,這東西便宜。
若非硯書提醒,她貪看煙火都給忘了。
宋時的煙火沒有後世那般絢爛,但承載著的喜悅與希望是相同的。她來了此處,也是頭一回能這樣靜靜地看一場煙火,四周吵鬧,但她心中卻是寧靜的。她想,這樣真好,努力生活著,也有詩意的煙火。
“走,放河燈去!”於是躍躍欲試提起裙子下了橋。
謝祁走在沈渺身後,他對河燈、花燈都已不抱希望,甚至沈渺點好了一盞蓮花燈要遞給他,他都不敢接,搖頭笑道:“罷了,我拿了,不出片刻便要燒的。”
沈渺心想怎麼可能?便讓他攤開雙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他手心,刻意等了會兒,見蓮花燈還好好的,便指著他掌心裡的燈得意地揚眉笑道:“瞧,這不是好好的麼?”
謝祁也有些驚訝,好似沒見過燈一般,托著這燈左看右看。
真的沒燒。
這是第一盞經了他的手,沒燒成灰燼的燈。
謝祁珍惜地托在手裡,又有些不敢放了。
沈渺見他傻看河燈,干捧著不動,便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腕:“你蹲下來,手不動,這樣放下去便好了。”
溽熱的仲夏,謝祁也穿得很清涼,裡頭是方目紗的裡衣,外頭是蟬翼紗的衫子,若是單穿,這兩件纖薄得都能透膚色。此時,哪怕隔著衣袖,他也能感受到沈娘子的手指,那微微用力的觸感。
先前傷腿時,被他懷揣在心中許久的火苗本深埋在心,此時又燃了起來,將他整副身子都燒得僵硬。
沈渺便滿心困惑地見著謝祁好似個偏癱患者,僵著半個身子蹲了下來,然後又僵著手臂把河燈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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