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湘姐兒肩頭一垮,郎中隨即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手撐開她的上下牙膛,另一手捏住小鐵鉗一下就伸進去了。
那手速快得一晃而過,沈渺都沒反應過來。
只聽噗噗兩聲,那郎中已飛快地拔掉了湘姐兒的兩顆牙,又順手從旁邊拿了兩團棉花往她嘴裡一塞,叫湘姐兒牢牢咬住,便起身去算帳了:
“拔一顆牙十文,給二十文便是了。回去先不喝水,瞧著不流血了、牙洞結了血痂,再開始飲食,先吃一日米粥,明日便能正常吃食了。”
算好帳,又用草紙把湘姐兒的兩顆牙一包,問沈渺:“小娘子,你家這倆牙還要嗎?給你包上?回家選個吉日,往屋頂上扔,下回牙便長得好。”
“要的要的。”沈渺湊上前一看,原來乳牙拔出來是這樣的:很小,淡黃色一小顆,連牙根都沒有。
郎中又細細交代:“回頭等牙洞脫痂了,多給她啃些大骨頭,把牙床擴開,她新生的牙才能往前挪,日後便不會生歪了。”
沈渺趕忙細細記在心裡。
湘姐兒從竹躺椅上站起來了才發覺嘴裡生疼,滿嘴血腥味,又不敢松嘴,咬著棉花啪嗒啪嗒掉眼淚,含糊不清和沈渺控訴那不老卻還是很狡猾的郎中:“騙人…他騙人……”
但沈渺覺著這都算好的了。很順利了。
湘姐兒拔牙時,另一張椅子上,有個男人在補牙。沒錯,沈渺震驚地發現此時竟然已有了成熟的補牙技術——就是瞧著有些可怕。
另一個郎中,先用烏頭之類的草藥和針灸給那男人鎮痛,再用極小的刀刮去齲齒的腐質,刮的時候,那男人一直忍不住嗚咽嚎叫,要兩個壯實的夥計幫著摁住頭和手腳,才能繼續下去。
清理完腐質,又叫漱口,漱出一缸子血水,涼水刺激得那人更疼了,捂著臉哎呦哎呦,最後將白錫和銀箔及水銀合成的粉末加熱軟化成膏體後,郎中便細細地為他填充齲洞,外頭再鑲一層銀或是金。
補完後,那男人棉衣都被汗打濕了一塊。疼得一張臉雪白髮青。郎中又給他開了好幾日的藥丸吃,說是止疼消腫的。但沈渺眼見著他的臉這麼片刻已瞬間腫得老高了,跟腮幫子裡藏了半塊饅頭似的。
郎中們習以為常,交代他回家不能刷牙不能吐唾沫不能吃東西……那人只剩半條命似的,歪在櫃檯邊,捧著高高腫起的臉頰氣若遊絲地點頭。
湘姐兒和陳汌看完都哆嗦了。
沒有高效的麻藥、沒有器具消毒、沒有高效止疼藥,還是用水銀填補牙洞……沈渺也哆嗦了,立馬聽從郎中的推介,從口齒鋪里買了一罐據說能防蛀的苦參牙粉,晚上回去刷牙也加倍認真了。
沈渺回想至此,和湘姐兒又齊齊地打了個寒顫。
湘姐兒不惦記灶君的糖了,趕忙溜走了。沈渺祭完灶君也出來了,九哥兒正好和硯書、秋毫一起進門來,進門先笑著拱手說吉祥話:“天寒有盡,願娘子萬事‘粥’全。”
每人舀一碗濃濃的粥,熱騰又甜。湘姐兒和陳汌剛吃完,劉豆花和李狗兒便拉著爬犁來尋她去河面上滑冰,沈渺不放心,又讓唐二把雷霆也牽去,看著幾個小孩兒。
“就怕掉進冰窟窿,更怕趁亂有拍花子的,一定要緊緊盯著幾個孩子。”沈渺再三交代。這幾日可多人去汴河上戲冰了,到處都是人。
唐二朗聲應了,扭身去牽狗。
今日因家家戶戶都忙著煮臘八粥,鋪子裡來客稀少,有阿桃和福興兩人便夠了。
眼看湘姐兒歡呼雀躍拉著陳汌要出門了,硯書回頭看了看謝祁,又過來拉了拉他袖子,晃了晃。
那胖乎的小手什麼也沒說,但謝祁咽下嘴裡的粥便擺擺手道:“去吧,你和秋毫也去吧。”
硯書立刻也拉著秋毫歡呼雀躍地跟上了。
沈渺便也笑。
原本熱熱鬧鬧的院子一下便安靜下來。只剩下沈渺和謝祁了。這樣的日子暫時沒什麼事可干,兩人乾脆坐在廊下,說些閒話,慢慢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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