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太多不幸福, 導致自己的心上也結了厚厚一層痂,本以為誰都無法撬開,誰知卻被九哥兒春風化雨一般,一點點撬開了。
漕船上那一頁溫雅的字、謝家的雨、薛濤箋上的點菜單、春莊上共同吹過的風、她與他才懂的十枚銅板……九哥兒說他遇見了她才覺著幸運。沈渺卻也覺得自己走的每一步似乎也因九哥兒一家人而幸運。
沈渺心一橫, 也抬起眼來。
“九哥兒。”
她呼出一點點白氣,兩人之間還縈繞著甜粥的氣息,她藏在袖子裡的手, 有些緊張得冒汗,但她的雙眼卻一直望著謝祁,下意識想透過他的雙眼確認什麼。
直到, 她看到自己的身影變得小小的, 倒映在他眼底,清晰得像兩簇火苗,她便也跟著笑了。
“九哥兒, 謝謝你。”沈渺這時才鬆開了自己袖中的手,她放鬆下來,發自內心地對謝祁說道,“這世間談及男女終身,總要先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算禮數周全,否則便是不尊重、不要臉、私相授受。我自然也知曉這個道理,但我或許天性離經叛道,又或許臉皮厚些,此時若有人先請媒人上門來轉達心意,以求婚好,我只怕不會給好臉色。”
今日九哥兒若是請媒人上門來表白,沈渺便只會覺得冒犯反感,之後再不想理會他了。其實她也一直都在努力融入這個世道,想著入鄉隨俗,想著過“順時而養”的日子,在這世界的規則里以求生存。
但有些事,是她哪怕身處這個世界,也會是她的“頑疾”,不願去治癒的。
她自小便是這樣,倔驢一個。不論大事小事,只要事關她的事情,都要問過她的意願,她願意才會去做;反之她便當做清風過耳、犬吠而已。
不論是誰,勉強不得。
今生,她身為沈大姐兒,沒了父母,但還有大伯。依照這時的婚律,裁決她終身的便成了沈大伯與丁氏。九哥兒若是謹守禮教,媒人甚至不必來楊柳東巷,直接去外城的沈大米糧鋪便能決定她的一生了。
幸好沈大伯與丁氏還沒無聊到以婚事來拿捏噁心她,否則這親戚是徹底不必再做了。
所以她很感謝今日九哥兒的“無禮”。她寧願如今日這般,喝著甜粥,賞著冬雪,“無媒無聘”地聽九哥兒說些心裡話。
此時此刻,她至少是個人。
謝祁幾乎是話音剛落,便知曉沈渺的意思了,尤其沈娘子吃著那甜粥,眼裡還閃動著些許好奇,似乎奇怪,他這樣一個長於大族、受宗法約束的人,怎會養出如此的性子。
他彎了彎眼眸,眉眼溫潤地笑道:“我與沈娘子說說我的事吧。”
人的悲歡難以相通,有些謝祁如今能笑著說出來供人一樂的倒霉事,其實曾如利刃一般剖開過他的心肺五臟,留下難以磨滅的傷痕。
語言其實也是有殺人之力的。幼時還懵懂無知時,他便已聽過諸如“命不好”、“恐會早夭”、“觀其命理,八字多舛,凶煞疊見,或克雙親”之類的話了。
越是小的孩子,傷起人來,愈是厲害。謝祁與謝家堂兄弟都不親近,便是因幼時被他們嫌棄疏遠,還要背地裡嘲笑“掃把星轉了世,可別被九哥兒碰著,回頭要倒霉一輩子的!”
謝家是有族學的,幼時謝祁與謝祒都在族學中就學。不過才讀了兩年,謝祒便為保護他打遍族學無敵手,惹得二嬸三嬸以及其他旁支的長輩幾乎日日都領著自家孩子來阿娘面前告狀,大房與二房、三房之間的諸多齟齬嫌隙似乎也是因他而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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