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子裡一時只有橘皮被熨得捲縮的微聲,獨特的芳氣彌散出來。未幾,她忽然一笑。
「聽說阿月上浮玉山後,並未成婚,三當家英年早逝,你便一人獨居多年。原來,也識得風月?」
長眉入鬢的女郎話音很慢,口中喚著阿月,神情似笑不笑。
百里歸月住進謝府半年有餘,仍不能完全看透女君這個人。
仇敵罵她是恣睢奸人,門生卻視她如再生父母,有人懼她如雷霆,有人仰她如日月。看似行止隨心,其實內里有一套自己的準則。
但女君的這副脈卻不容別人摸,誰想往前試探一步,都有蹈入淵冥的危險。
心淵如幽冥。
在大事上頗能納諫的女君,方才那一笑,未動怒,卻已顯露私房事不容旁人置喙的威嚴。
百里歸月起身,不卑不亢地低首。
謝瀾安抬眼環視這間簡潔到一目了然的屋子,山上人不好玩飾,夏日無插花,冬日無梅瓶,除日常所需的一桌一榻,這裡連書都沒幾本——全在屋主人的腦子裡。甚至於院中僅有的幾個丫鬟,都是謝瀾安的人。
無親無友無嗜好,孤身病體地前來,做好了鞠躬盡瘁的準備。
故而無話不敢言。
謝瀾安神色緩和,下壓掌心,「坐下說。」
百里歸月復又落座,低咳幾聲,無痕地轉開話題:「王家已敗,女君接下來的心病在北府。然北府之後,便剩謝氏一家獨大了。故謝家的遠憂在內,不在外。」
她抬起瞘卻沉著的雙眼:「那篆有異字的石頭,可以是人為構陷,也可以是天意昭彰。」
謝瀾安這回笑得真了:「都說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至戰。*你怎麼反著勸呢?」
百里歸月也笑,淡泊的瞳底爍著一星冷焰,直言不諱:「歸月,不憚做三朝之人。」
「險些忘了,」謝瀾安仍那般輕閒,「你學的是復國篡政之策。」
二人對視片刻。
謝瀾安放下茶盞,止住話題。
院裡的積雪已被小廝分掃到院牆兩邊,謝瀾安踏出房門,被陽光照在雪上的金屑晃了下眼。
小院中望不見皇庭的邊角,她還是抬頭向北看了看。
不是自低向高懷藏肖想的瞻仰。
而是自上而下冷眼無情的俯視。
非心不高爾,只因立足過更高處,見民生疾苦甚於皇權富貴。
非權不炙爾,只是「天下安瀾,比屋可封」聽上去,倒比一人獨安痛快些。
這輩子求的不就是一個痛快麼。
想起為她取這個名的父親,謝瀾安折身去了久不踏足的湘沅水榭。走前對廊上的婢子吩咐:「過年了,折幾枝紅梅插瓶送到娘子屋裡。」
湘沅水榭的水早被謝瀾安填平了,自母親留在阮家,這裡少了人氣。
謝瀾安指尖撫過屋裡的高几矮榻,想著她的生父。生前在母親肚子裡沒機會見,死後遊走鬼域也不曾見。倒是總聽家人說,那是位才高八斗的柔善人。
謝瀾安要來紙筆,就在這屋裡給吳中的外祖母和舅父寫家書。答應過外祖母的,每逢年節,人不到書信也要到。
寫罷,謝瀾安自西院出,迎頭看見從府外回來的胤奚。
一領青雀裘逶迤到地,映著身後的雪,是個如松似竹的清矜小公子。看見她,胤奚穩重的步伐加快,氅衣分張間露出底下的袍裾。
他一氣跑到謝瀾安跟前,沒有停下,直接將人抱起來轉了兩個圈。<="<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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