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喜靜,那段日子還是天天往淺水灣鑽。
商宗的眼眸像灰色貓眼石般熠熠,笑稱:「娃娃看大的姑娘,成年了還在我懷裡,有些罪惡感。」
清風朗月,只要商宗眉心的紋路一舒,梁驚水的焦躁便不攻自破,羞怯又甜蜜的粉紅泡泡飄在心間。
然而這些泡泡沒撐多久就碎了,他們的關係如同辛德瑞拉的童話,在現實的鐘聲敲響時化作虛無。
理智歸位,梁驚水默默回到副駕駛,低頭打開了訂票App。
車裡兩人一左一右並排而坐。
起先他們誰都沒說話,梁驚水在軟體里選定了一班今天下午的航班,兩點半出發。車子啟動的輕微推力將她送向椅背,她沒有看窗外的風景,目光專注在屏幕上。
餘光瞥見她的操作,商宗若無其事地開口:「今天緩一緩,明天再走也不遲。」
沒得到回覆,他居然嘆氣。
梁驚水費解:「怎麼,這麼不捨得我走啊?搞得氣氛像離別大會似的。」
他說:「怎麼可能捨得。」
經過波斯富街的街角,有一家幾乎被招牌遮住的小店,門口擺了幾張塑料椅,稀稀落落坐著三兩客人。
梁驚水聞到一陣濃郁的咖喱香,抬眼瞧見招牌上用大紅手寫體寫著幾個字:「咖喱魚蛋。」
她轉頭對商宗說,想買一份魚蛋回去吃。
小店不接受刷卡,梁驚水從錢夾里抽出一張紙鈔遞過去。攤主是個笑眯眯的中年女人,接過錢後,熟練地用漏勺從鍋里撈起幾顆金黃滾圓的魚蛋,放進紙杯里,又舀了一勺濃稠的咖喱汁澆上。
「要辣嗎?」攤主問。
梁驚水抬眼,「多來點辣吧。」話一出口,她瞥了眼站在一旁點菸的商宗,頓了頓,又改口,「算了,還是少放點。」
咖喱汁順著魚蛋滴落進紙杯里。梁驚水捧著紙杯,轉頭看向街邊抽菸的男人,將杯子遞過去:「要不要嘗一口?」
這種街頭小吃,商宗一年都未必會碰一次。可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替他吹涼,他也不推辭,低頭從她手裡咬了一顆。
他品鑑完,給出簡短評價:「辣。」
意料之中的反應。
梁驚水咬下一顆,舌尖被輕輕刺激,嘴角勾起笑意:「這頂多算微微辣吧。」
她又扎了一顆遞過去,換來他毫不留情的拒絕:「不吃了。」
梁驚水笑著說:「等以後你來大陸,我一定好吃好喝招待你,讓你嘗嘗什麼是真正的辣。」
話出口的瞬間,她後知後覺,離別的前序無法排練,這時的承諾和約定都是空泛無憑的註腳。
誰又會真的往心裡去呢?
笑意漸漸從梁驚水臉上褪去,一邊臉微微鼓起,咀嚼著魚蛋。辛辣的汁液在舌尖迸開,她甚至希望辣味更重些,以舌苔的刺痛換取一絲自我折磨般的慰藉。
商宗抽出紙巾,細細幫她拭去嘴角的醬汁:「水水,我吃不了太辣,這個程度剛剛好。」
那對日本夫妻推著嬰兒車,從街角經過。
丈夫的視線落在商宗的車標上,似乎認出了品牌,脫口而出一聲帶著動漫腔的「oei」。從嗦面文化到這聲「oei」,總讓人覺得他們的含蓄是有彈性的。
梁驚水看著他興奮地掏出手機,對著車左右咔咔猛拍,忍不住感嘆:「日本有個地方叫秋葉原,聽說那兒有很多玩角色扮演的,不會也像他這樣誇張吧?」
她餘光掃到商宗正翻看手機上的電子文檔。顯示的是一份未來幾周的行程安排,密密匝匝,幾乎沒有空檔。她下意識移開視線,迴避與他工作相關的一切。
商宗收起手機,忽然拉起她的手說,好奇嗎?下午我們去日本看看吧。
此時距離元旦下午不過十個小時,梁驚水愣了一下,緊接著心裡一緊,學那位日本丈夫的語調發出一聲「oei」:「你是不是忘了?我們現在可沒任何關係了哦。」
梁驚水故作的那些輕鬆灑脫,其實都是拼命裝出來的。無論如何,這場合作演繹的「供養者與金絲雀」的關係該畫上句號了。
她已經完成了此行的任務,商宗也該回到屬於他的軌道上去,為聯姻做好準備。
更何況,在這場關係中,吃力不討好的一直是商宗。他在雞尾酒會那晚提到一場至關重要的交易,並希望在接下來的半年裡,她能以女伴的身份助他一臂之力。
他花費了數千萬金額,接下了兩岸之間棘手的海運項目,卻連聯姻的時間都沒能拖延到生日後。<="<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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