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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舒窈太知道他在想什麼了,仿是帶著火的隕石撞入深潭,表面看不出風浪,實則勾動地火。

她眼鋒未動,漠然俯視額角暴起青筋的男人,無端浸染幾分破碎。

李修臣根本不覺悔愧,即便是重來一百次,他還是會如此待她。

哪怕是在牢中,他所謂的確是犯下過錯誤。他保證的,會加倍的待她好。

顯的太過單薄。

人心,最是信不過。

她直視李修臣:「你在留苑畫的那副圖,藏於何處?」

這幾日李修臣的物品陸續被查繳,縱然沈毅之在劉長庸面前說得上話,她仍是難以啟齒。縱然李修臣做的荒唐不止春幸圖這一件,可那幅畫,萬不能被旁人看見。

李修臣愕然片刻,細細回想起什麼。

春幸圖是在留苑所作,潦草卻顧盼神飛,畫中的她媚眼如絲,柔身匍匐在窗前,仿是誘人攀折的嬌花,春光無限。

「沾了水,毀了。」他怏聲輕嘆。

「也罷。」

手中酒盞顫盪,阮舒窈翹起指尖往他唇邊遞了遞。

李修臣抿著嘴,抬眸望她,仿是對上一片無垠雪澗。好似從來不曾真的認識過她。

「怎麼,你不是說,便是死,也只希望死在我手中嗎?」她嘴角笑意斂藏幾絲妖艷,霎然星光失色。黛眉輕輕一挑,眸光波動著揶揄嘲弄之意,指尖觸上他的唇,誘人心生饑渴。

李修臣深吸一口氣,猶豫不決。仿是一具失了靈魂的殘骸,在黑暗中踟躕徘徊。深邃眸光幽遠沉寂,口舌生燥。

阮舒窈壓下鴉羽長睫,輕描淡寫道:「也許只有你死了,我才會覺得。」

一字一句與誅心無異。

李修臣覷覦著她的面色,企圖捕捉出一絲不舍難分,卻只在那純美的臉上看到淡戾疏離。

先前的木訥溫順,難不成是裝出來的?

李修臣有些恍惚,眉心蹙起冷意,千言萬語堵在喉間,輕緩吐息:「你待我,可有過,半分真心?」

從委身依附,嬌柔麻木,到淡戾誅心,踏入泥塵,不過淺短盈月光景。

「你說呢?」

她頂起酒盞,眉眼間煞染一絲孤黠神采,宛若繁星閃爍,令人痴迷。

濁酒催的急,湧入李修臣口中,怪異的味道刺辣難咽,少許漫出唇齒順著下顎流向脖頸。

「咳咳,咳。」李修臣雙目布滿紅絲,渾身血液賁張,望著她端來的第二盞毒酒,才悵然覺得,她是真的,恨透了自己。

一時驚恐無狀,仿是感覺胸腔痛的厲害,憂怵幾息,瞭然藥效不會發作的這麼快。

那這要人性命的痛,是哪裡發出來的?

「哈哈哈哈……」他喉嚨灼啞,笑得淒涼:「這毒酒,比臭大。麻湯,要好喝。」

阮舒窈強撐身軀,不讓自己怯懦。

見她手指發顫,李修臣斂住獰笑,茫然道:「此生意誓不悔,卻有三大憾事。」

「其一,鶴沖天,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1]」

平生第一樣憾事,與連中三元失之交臂,當初鄉試、會試均為榜首,卻不過是恩科及第,並非狀元郎。

偶失龍頭。

「其二,憾黃泉,壯志未酬,忿然居下流。」

平生第二樣憾事,抱負沒有實現,今生只能居於卑下地位。

他出身不顯,自知阻且長,恨不得向天再借五百年,叫他就此殞命,就是到了黃泉心也不甘。

「其三,鳳求凰,鏡破釵分,一覺風流夢。」

平生第三樣憾事,對她求而不得,三年夫妻不過一場風流夢。

她眸色覆上寒霜,仿是一汪深潭,冷得透徹,鶯聲道:「你的憾事,與我何干?」

第19章 虛妄一場死囚

「你的憾事,與我何干?」

李修臣心神一悸,思緒翻騰不休,回想過去種種,好似在追逐一場虛妄。

「哈哈哈哈。」猛然嘶聲狂笑,脖頸青筋凸起,握拳的指節烏紅泛白,身體仿是被無形的鉤子勾扯著。

每一息都伴隨難以忍受的刺痛。

瞧他這番模樣,阮舒窈不合時宜的燃起悲憫之心,酒盞在手中晃蕩,她試圖控制,卻無法全然對抗胸膛里的三寸良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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