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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庵的規矩比佛堂更宜養性,今日你便收拾妥當,明日卯時,送大少夫人去家庵。」

良久,趙老夫人堪堪吐出這句話。

阿梨叩首,「兒媳願入家庵。」

腕間銀鐲隔著縵衣,輕觸在青磚,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悶響。

月光漫過窗欞時,阿梨將雙手浸在裝滿藥湯的銅盆里,燭火透出指間蜿蜒的傷痕,窗欞傳來幾聲劍鞘叩窗的輕響。

阿梨沒有開頭,她無聲熄滅了室內的燭火,月光將影子拉得很長,窗外的腳步聲徘徊許久未去。

第78章 望門新寡9這男人開了葷哪有不想娶妻……

看著被送去家庵的大少夫人,二夫人心中濁氣難消。

如今,她剛從小廝口中打聽清楚,中秋夜二老爺去佛堂的事,她還沒想好如何整治那個狐狸精,就讓她避去了庵堂。

不過來日方長,二夫人捏緊手中帕子,眼中滿是憤恨。

從正房出來的趙北煊看了看趙三郎,「今日三弟可同去狩獵?」

「二哥自去。」趙三郎面色沉沉。

趙北煊似笑非笑,不過那笑意卻並未達眼底。

能在中秋夜壞他好事的人,他已經猜到了,想要在趙府不動聲色從他眼皮子底下擄人的,眼前可不就有一位現成的。

「聽母親說,三弟婉拒了兵部侍郎府上的親事,」趙北煊覷著三弟臉色,「真是可惜,他們府上的嫡女可是京城有名的玉芙蓉,多少世家子弟趨之若鶩,偏偏人姑娘獨獨鍾意於你。」

「此事已經作罷,二哥勿口出狂言,毀人清譽。」

「沒想到,三弟倒是個憐香惜玉的,」趙北煊敲了敲手中玉扇,突然湊近了曖昧嗤笑,「那三弟夜半給寡嫂送藥,想必更是體貼入微?」

趙三郎握著劍柄的手背青筋暴起,「二哥慎言。」

「裝什么正人君子,中秋夜三弟可見著她腕間的指痕?你猜我拉她絛帶時,她有沒有喊你的名字?」

話音未落,趙北煊眼中跳動著的陰鶩突然凝住,趙三郎的劍尖已抵住男人喉嚨。

「好,二哥不說了……不過三弟可要看緊了,萬一從哪天從洞裡躥出條野狗,不小心叼了去?」

趙北煊撥開劍刃,撫掌輕笑,「既然三弟不去狩獵,那二哥就先行告退。」

晨光中,劍刃閃爍著逼人的寒光。

趙三郎手腕輕旋,劍刃無聲滑入劍鞘,唯有低垂的眼底晦暗不明。

破曉時刻,阿梨跪在佛前默誦《地藏經》,未戴耳墜的耳垂薄的透光,膝下蒲團已經褪色,縵衣是家庵里常見的灰青色粗麻布,青影襯得她一雙眸子格外水潤。

供案上的仙客來是晨起新折的,露水順著花瓣滴在《地藏經》扉頁,她伸手去擦,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衣料摩擦聲。

趙三郎的目光停在她手指上青紫色的傷痕,喉結動了動。

「為何未用送去的藥?」

「三叔該去前殿上香。」

看見地上投著的高大陰影,阿梨輕聲細語。

離開的那天清晨,阿梨在窗台上看到了不屬於她的天青釉罐,她將罐子留在了趙府。

雖然庵中生活清苦,可是阿梨很喜歡這裡,從姨娘去世後,宋宅就變成了囚禁她的牢籠。

在趙府的日子,她更是戰戰兢兢,飄飄蕩蕩十幾載,如果家庵是她的歸宿,那麼她想就這樣在這裡安靜的生活下去。

出了趙府的那天,阿梨眉眼間凝著的霜化去了,身上箍著的枷鎖好似也退去了,阿梨只覺得自己的心鮮活的比案前新供的石榴還多三分。

「恨趙家嗎?」

阿梨笑著搖了搖頭,是真的笑,未施鉛華的臉頰透著薄紅。

「如若這是我該走的路,我不怨誰,也恨不得誰。」

阿梨抬起眼

睛,那雙往日總是似蒙著層薄霧的眸子,如今似被泉水洗得清涼,竟比未嫁時在閨中還鬆快些。

「這些時日多謝三叔關照。」

阿梨睫毛微垂,語氣前所未有的平靜柔和,「妾身無以為報,惟願將軍此去,凱旋捷報,儘是榮光。」

前殿傳來木魚聲,趙三郎起身見供案旁疊著的月白裙,像極了那年上元夜,她跌在他懷裡時身穿的那件襦裙。

而今這抹月白被壓在《女誡》底下,恍如他們之間永難啟齒的驚鴻照影。

窗外暮色沉沉,小丫鬟跪坐在腳踏上,輕輕敲著老夫人的腿,羊角燈昏黃的光暈從窗欞投進正房。

「昨兒媳婦路過佛堂,正瞧見三郎在門口徘徊。」二夫人笑得溫婉,銀匙攪動藥盅的聲響頓了頓,「近來三郎轉了性,去佛堂的次數就快趕上去練武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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