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傾離開花別塔許久,一整個春夏,這藥泉都無人使用,幸好日常總有人維護,因此池傾這提議雖說突然,但到底也不難應對。
阮鳶扶著池傾一路往藥泉暖閣走,熟悉的花香熏繞鼻端,池傾腳步一頓,忽然極難受地皺起了眉頭。
她側頭朝阮鳶使了個眼色,阮鳶當即屏退身旁宮侍,焦急地低頭看向池傾:「聖主,您究竟是怎麼了?」
池傾用力攥著自己的衣襟,許久後才喃喃道:「謝衡玉……他怎麼樣了?沈岑和唐呈,都沒有傳信來麼?他是乘著醫尊的飛馬走的,如今可平安抵達修仙界了?」
阮鳶雖然早有所料,但聽池傾這樣一問,還是沒忍住心頭一酸,她用力握住她的手,低聲道:「醫尊的飛馬離開戈壁州的地界後就
自行返回了。沈公子和唐公子是聖主您親自聯絡的呀……若紅蝶沒有送回消息,那便是……沒有接到他。」
池傾深吸了一口氣,走入藥泉將自己整個沉入水底,阮鳶跪坐在岸邊的席上,目光擔憂地盯著她瞧,水聲潺潺,霧色氤氳,時間在此時仿佛也停滯下來。
阮鳶算著時間,覺得已經過去了許久,她實在有點害怕——即便知道池傾不可能將自己溺死,但卻依舊忍不住多想。
謝衡玉離開的這幾天,池傾狀若無事地陪在爍炎身旁,不論是妖王親自試探,還是旁人留神觀察,都覺得她好似沒有將謝衡玉放在心上。因此哪怕是阮鳶,都沒有想到池傾會在這個時刻突然爆發。
不知過去多久,水聲忽然驚起,池傾一下子從藥泉中浮出水面。她整張臉憋得通紅,水滴不斷從她臉頰滾落下來,分不清是池水還是淚水,她仰頭望著阮鳶,像是浸在冷水裡一樣,整個人都在不住地發抖。
「我睡不著。」許久後,阮鳶在潺潺的水聲中聽到池傾微弱的聲音,「我每個晚上都會夢到他的……眼睛,它在那個匣子裡,血淋淋的、空落落的,滾動的時候……碰到匣壁會有悶響……他那個樣子,隨手就將它給我。」
阮鳶直起身,試圖伸手去握池傾的手,隔著半人寬的暖泉,她碰到她的指尖,那溫度居然這樣涼,在這暖氣肆意的地方,令人很是心驚。
池傾道:「阮鳶,他竟然這樣恨我。」
阮鳶靜靜望著她,輕聲道:「聖主,謝公子……他或許並不是恨你,只是,只是你們都沒有辦法吧——因為藏瑾公子回來了。而且,大家都覺得您最喜歡他。」
池傾失神地乾笑了一聲:「事到如今,你還在安慰我。可我甚至覺得,你如果責備我幾句,我會更好受一點。」
阮鳶沉默了一下,忽然道:「若聖主想要旁人責備你,來炆大護法在的時候,聖主會去找他。若是聖主想要人幫你理清思緒,必然也不會這樣急著催促妖王返回聖都。若是聖主想對此事避而不談,盡可以與朗山和小煤球待在一處……可是,您如今只讓我留在您身邊。」
阮鳶眨了眨眼,眸中盪開淺淺的笑意,她湊到池傾跟前,對她輕聲道:「聖主,我從前對您說過吧,我覺得你似乎更喜歡謝衡玉。」
她看著池傾快速眨動的眼睛,其中似乎有莫名的慌張無處遁形。
阮鳶的聲音很輕,湊在池傾耳畔,如同囈語,仿佛能在人心底種下一顆種子:「所以聖主來找我,其實是想聽我說,您喜歡謝衡玉,即便此時此刻,您也還是喜歡……不是嗎?」
第110章 哪怕垂死,他不會傷我。……
爍炎離開戈壁州之後,池傾並沒有立刻動身前往蟮鎮。
她先是將密探送來的信件燒了,後來又無視了魔族送來的請帖,每日像是個遊手好閒的富家子弟般躲在花別塔,唯一認真對待的事,就是不時會向阮鳶打聽謝衡玉的消息。
謝衡玉當然沒有消息。
不僅妖族在找他,修仙界的唐呈和沈岑也在找他,甚至包括謝家——在謝衡玉隱姓埋名留在妖族之後,也曾假模假樣地派出了幾隊人私下打探他的消息。
但近些日子,聽說謝家又增派了尋找謝衡玉的人手。
只是最終都無功而返。
謝衡玉是一個心細如髮之人,若是他刻意隱藏,這世上的大多數人都是尋不著他的。
池傾早就清楚這一點,卻依舊每日等待著唐呈和沈岑的消息,或鍥而不捨地向阮鳶詢問謝衡玉的下落,仿佛這已成為了她的執念。
阮鳶很無奈,她明白池傾對謝衡玉無論如何都不能算毫無感情。只是她憋得太久,連自己也很難看得清自己的心。
時間一日日被拖延著過去。花別塔的秋意漸濃了,天氣從涼爽到寒冷的轉變仿佛只經過了一個夜晚。<="<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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