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不一樣。
漠然抽身之人揉揉眼眸, 漂亮水藍被揉碎。
…他不一樣。他只有她一個人。
因而有些問題的答案不能問得清晰徹底, 問了就要直面被丟棄掉的可能, 不如不問。比如——能不能不離開, 別從這裡離開。
也許該說成是微小請求再合適些。
抖落進寒芒月光下的半張臉龐暗結三分郁色, 心上的湖水氤氳在眼底, 淚水溫熱, 雨氣寒冷。孟憑瑾耳鳴聲陣陣,鬼嚎魄哭時不時猛竄出,叫聲悲切。
而容貌殊麗的惡鬼大人眉眼不驚,雨水纏身,身姿頗美。
「族長。」
半具殘魂不會安慰人,孟憑瑾明白他想說什麼,他只是合目輕輕搖頭,「該回囚雪陵了。」
可言罷,他長睫掩住落寞一片,啞然無聲。
他本想說他想囚雪陵了,可囚雪陵沒有人在,他根本不想。他忽然意識到他只是、還沒離開就已經在想念她了。
心這麼黏她,回囚雪陵難道要哭一路嗎。
他按在自己的心跳上,不想回去時頂著通紅又可憐的淚眼。
那就好像是他們族長大人在外面被誰欺負過惹哭過一樣。
…丟臉。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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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風知病了一場,她自己不知道。
只是一味覺得冷,沒有小狐狸暖她,她只能生火,不斷靠近火光,盯著跳動火焰想某人走到何處,淋了雨吹風能不能受得住,路上能照顧好自己嗎。
想的又雜又亂,中心全是孟憑瑾一人。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想念狐狸,想念有老婆抱著暖的安謐長夜,想念他乖乖往懷裡貼,想念每個真切的心滿意足。
第二日她忙於處理昨夜之事,莊內所有孩童慘死家中,個個都是一具乾枯皮相,眼珠癟癟像死了很久,莊內懷孕中的婦人也全在一夜間沒了孩子,捂著乾癟肚子面色驚惶地癱坐在家中。
不知從誰傳出惡鬼鬧莊生吞孩童,而他二人自灼雪門來,人人都知道灼雪門如今藏著巫術鬼道,不再是名門正派。兩廂一想,便自然而然地覺得是他二人動的手。
事情一發不可收拾,莊內指望小孩賺銀子的那些男人們帶著斧頭鐮刀怒火衝天要殺了他二人。
偏偏這時孟憑瑾不在,仿佛更加印證著他們的猜測懷疑,他們逼徐風知交出孟憑瑾,儼然已經將孟憑瑾定為可怖惡鬼。
徐風知只是冷漠,「他們是鬼。」
她眼中波瀾空洞,「賀平山借胎養小鬼,那不是你們的孩子,那些是都是鬼。」
人群寂靜了那麼幾秒,也就幾秒,陰惻寒冷的聲音自暗處喊道:「…她知道了!不能讓她活!」
滯後的絕望猶如巨大海浪迎面砸在她身上,冰冷徹骨令她覺得可笑非常。手被捉住,是蘇還蜜要帶她逃,她沒隨她走,抽劍動作緩緩,刺月揚劈出半圈裂痕,將圍攻者們紛紛困在外頭。
回屋,沒了一條胳膊的賀平山尚且昏死著。
她合劍,目中木然。
昨夜燃起樹枝堆烤火取暖,如今已是一地灰燼,風略微一吹便揚起草木塵埃,灰濛濛的,哪裡都是。
她望著地上被火燒出的漆黑一片,問,「莊子裡的人都知道嗎,他們的孩子被拿來養鬼了。」
蘇還蜜點點頭,「知道。賀爹爹將生孕小鬼的丹丸給他們時便已說過,那生下來的絕非是人。」
小姑娘拾起一根枯枝,在那漆黑之地刻畫著不成形的東西,「十多年了吧,莊子裡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
「不在乎那些同小鬼畫契壓抿的人家,只在乎那戶人家有沒有銀子,出手夠不夠大方,後續又能幫襯多少。」
蘇還蜜不再假裝天真時,這樣殘酷平淡的字眼從她身上滋生出一種割裂,它讓心覺得苦,讓心覺得不該。
徐風知想起蘇還蜜,側眸看她,平聲道:「你不願意畫契壓抿。」
蘇還蜜用枯枝在地上畫出一個圓,她將她的話堵了回去,「我沒那麼善良。被畫契壓抿害死的人會在死時拖上小鬼一起入地獄。我沒那麼好心腸,只是我自己還不想死。」
徐風知聽出這話里的執拗,不和她辯解,轉而探尋他二人間的關係,「你為了他將臉弄傷、將胳膊弄脫臼,為了他將我誘到那裡,想幫他把我的天資換給他——」
「你對賀平山這般好。」
風中草灰打著旋兒,蘇還蜜盯著它們看,像霧似的被團成一縷,再盪散開來,沒有自己的落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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