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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忙說:「大人不要介意下官的玩笑才是。」

雖已說了是玩笑話,楊思煥還是被這話嗆了一口,難道自己要告訴別人,當夜給她踩肩膀、托她翻牆的人是大理寺少卿陸長松嗎?

念及此,她一副好漢不提當年勇的神態,望天描補道:「要不怎麼說當時狂妄自大呢?當夜我一個人,用幾個木輪做了滑車,不知大人可知道那個?」

主事想了想:「下官曾讀過《秦皇紀本》中有一話,為『泗水取鼎』,繩繞木輪,可是那種機巧?」

一時間兩人相互投以欣賞的目光。楊思煥自身讀書甚少,自然比不得這些土生土長的讀書人,這些動輒就能引經據典、出口便是典故出處的人,在她眼裡是會發光的。

這時她就不由地想起周世景,忽就沉默起來,靜靜望著高牆的窗外,只見樹影搖曳,影影綽綽地迷糊了光線。聽主事搖頭嘖然:「大人真乃奇人。只可惜,這機巧實在用錯了地方。」

「大人教訓得是。」楊思煥心不在焉地端起茶杯呷了口茶,「只是人不由心,身不由己。」

主事頷首:「大人還年輕,此番教訓引以為戒,總有出頭之日。」復嘆道:「不像下官,三甲末尾的品次,抬頭就能望到天了。」

主事離開沒多久,楊思煥倚牆小歇,聽到過道里蠹蠹的腳步聲,聲音莫名的熟悉,她睜開眼睛,果然看到獄卒引著一個清俊高大的男子走了過來。

「哥......」楊思煥聽到自己喚了一聲,隨即上前扣住欄杆,隔著欄杆想說什麼,又因獄卒來回徘徊巡視,她說不出來,只是久久地望著周世景又喚了一聲:「哥.......」

周世景微微牽動嘴角,猶豫了一下,伸出手去摸著楊思煥的臉頰,凝眸望著這張俊秀的臉龐,竟半開玩笑道:「看樣子你過得很好,我便放心了。」

他著竹葉絲紋白綢袍,外搭了件同色大氅,靠近時就可聞到淡淡的皂香。

楊思煥將手覆在正在撫她臉頰的手背上,笑道:「你是嫌我胖了嗎?」

「怎麼會?」周世景溫聲道。

兩個人說了會兒話,楊思煥發覺周世景雖偶爾會笑笑,但眉頭總是蹙起的,故作輕鬆的樣子。

自那夜劉氏把楊思煥的身世告訴周世景時,他便開始糾結,思忖著要不要將這事告訴楊思煥,以自己對她的了解,她並非忘恩負義之人,就算告訴她,她也不會就此和楊家斷絕關係的。

卻是陸太傅那邊,周世景不敢輕易聯繫。當年陸家公子陸天由和外女私通,暗結珠胎生下女兒,差點因此連累整個陸家家破人亡。

若不是楊母臨危受命,冒死將襁褓中的楊思煥帶出陸家,說不定陸老太傅真就將她掐死了。畢竟老太傅為了家族,連自己唯一的親兒子都可以逼死,更別說楊思煥這個生母不明的「罪魁禍首」了。

周世景近來暗中多方打聽,也沒將當年的事完全弄清,甚至思煥生父陸天由的私通對象都無從查找,當年的知情人死的死、瘋的瘋,線索基本都斷了。

周世景只打聽到原本陸天由與已故的陸將軍是雙生姐弟,他出生時又弱又小,小時候生病,好幾次差點夭折,陸太傅便給他取了乳名,叫「陸九」,希望他能健康平

安長大。

陸老太傅原配的夫郎早逝,她親手將陸天由姐弟帶大,對他們姐弟的態度與家裡庶女的截然不同。

據陸家離休的老翁翁回憶,太傅對姐弟倆一向嚴格,另一方面也很用寵愛。既慈又嚴。

陸天由出事後,老太傅像變了個人,動輒發脾氣責難旁人。所有人都以為當年是她親手掐死了自己的外孫女,實際上楊思煥卻是好好地活著的。

但這並不能說明太傅有心放過那孩子,或許是陸天由的胞姐出手救下她的。事情還沒弄清楚之前,周世景不便冒然去和陸家攤牌。

如今陸長松的母親,也就是陸天由的同胞姐姐不在了,再也沒人可以護這個孩子了。周世景怕老太傅得知楊思煥的身份,非但不出手救她,反而想像當年一樣再度對她這個「孽。根」下狠手。

如今的陸太傅已是德高望重的內閣大臣,她要想碾死楊思煥這隻小螻蟻自然是輕而易舉,哪怕只有一絲絲可能,周世景也不願將思煥置於險境。

「哥,哥.......」楊思煥道,「你看起來有心事。」

周世景回過神來淡淡地應道:「你在這裡一日,我便為你操心一日,你說呢?」說話間,笑著摸了一下思煥的頭。

聽她這樣說,楊思煥就不問了,將話鋒一轉:「哥,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楊思煥說著就湊過去,隔著欄杆向周世景耳語了幾句。

「哥,你從前在鑼鼓巷的那處私宅還在麼?」楊思煥道,「等我從這裡出去,我們去那裡住一段,只有你和我,不要告訴爹,行不行?」

周世景愣了一下,然後抿唇頷首,心思重重地以指腹摩挲著她的臉道:「好,我答應你。但那時你需得好好的,否則我可是要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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