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瀾聽得又蹙了蹙眉,仍然繼續:「所以你沒必要這麼對我。」
她站在暗紅寡淡的「我愛你」和「再見」中間,薄薄的肩拉成倔強的直線。
「沒必要可憐我,照顧我情緒,想方設法讓我振作……我清醒得很,分手是再難受也必須要做的事,我一點兒也不後悔,我已經很努力了,我也不遺憾。嗯,或許有時候還是有點遺憾的,畢竟那是一段持續了很多很多年的感情了,但我知道我遲早會好起來的。我在想辦法,我在拉自己出來,我……」
邵昱年聽見她的聲音又開始發顫了,下意識地就將手揣進口袋裡翻紙巾。
但她忽然站定,緊緊閉著眼,五官拼命地擰在一起,似乎在拼命壓制情緒。
幾個深呼吸後,鄭瀾睜開通紅的雙眼,看著他,神色誠懇。
「你不用把我看成一個不同的人。」
邵昱年打量著她因為含淚而腫脹的眼包,似乎花了點時間琢磨了一會兒她這句話。
良久,他審慎地說了句:「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然後呢?
鄭瀾等他繼續說,下一句應該是「抱歉以後不會了」。
但邵昱年卻惜字如金,沒有更多保證。
電話就在這時進來,邵昱年接起,是秦桃叫他忙完也去慶功宴吃點夜宵。
邵昱年應下聲,掛斷前那頭漏音:「誒,鄭瀾呢?難道是發現咱們想忽悠她進樂隊,直接跑了?」
鄭瀾詫異之下有些哭笑不得:幫忙救個場,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她的措手不及被邵昱年察覺,陪著她往外走時,他主動提起:「加入樂隊,你是怎麼想的呢?」
喝了點酒,再做決定總沒有那麼理智的。
鄭瀾克制隱隱的那股衝動,邊走邊說:「等會兒聊聊,再考慮幾天吧……你覺得呢?這事兒還是你給我招來的。」
邵昱年微微側頜,唇邊泛起極淺的笑意,他瞥了她一眼,沒有推脫。
他直言不諱:「我聽過你唱歌,很動人。」
他說完這話,忽然有些慶幸自己那個嘴貧的室友早就畢業了。
否則一定會被湊上來多一句嘴:「你說的歌還是人吶?」
鄭瀾:「下午我沒開嗓,聲音都是緊的。你還真敢夸。」
邵昱年沒駁聲。
下午那場已經很好聽了。但五年前那場更甚之。
他們沿著兩排筆直招搖的椰樹走出校門,等在人行道前時,邵昱年忽然在夜風中啟聲:
「鄭瀾,你聽。」
她仰起頭,不明所以地側耳。
22路公交車鳴著笛駛遠。海風掠過椰王樹時簌簌作響。
再遠一些,便是起起伏伏、模模糊糊的海浪聲。
他眼中似有溫柔星辰,眸心卻又凝著厚重的墨,幽深地落在她身上。
邵昱年:「從深海中爬上岸或許並不容易。但你遞出只手,岸上一定會有人會拉你。」
鄭瀾微微地怔住,眼見著他雙眼裡無端駛來一艘安穩的船。
像是要搭救溺水者上岸。
綠燈亮起。
邵昱年先跨出半步,見她呆在原地沒動,伸手輕輕拉了下她的腕。
溫涼指尖搭上她一跳一跳的脈搏,帶了她一瞬,便極有分寸地鬆開。
「走吧。」
-
重新回來,桌上已經玩起了大話骰子。邵昱年被恩赦先吃點東西墊墊,而鄭瀾面前則被推來一個骰盅。
林思齊:「輸了喝半杯,還要真心話大冒險。」
鄭瀾抿著唇,點頭。
大話骰是擊鼓傳花的玩法,她喊得巧妙,每回都安全下車。
而秦桃連輸五局,挫敗至極,看鄭瀾的眼神都有些散了:
「不是,你不好學生嗎,這麼會玩?」
鄭瀾不忍,接過她的酒杯,替她喝了一局。
「下酒的遊戲,我都是從小玩的。」
鄭瀾老家地處西北,酒桌風氣極為彪悍,男女老少只要上了桌都是能喝半斤絕不喝二兩。她平時藏得深,輕易不露實力,怕被灌酒。
鍵盤手抓住時機,馬上嚷:「不行不行,哪有隻替喝的?真心話大冒險也得替了吧。」
鄭瀾故意不戳破幾人摩拳擦掌的小算盤,冷冷一笑:「我選真心話。」
林思齊也不含糊:「為什麼突然回明市,還找兼職干?」
鄭瀾答得乾脆:「分手了。回來休養身心。」
酒桌靜了一瞬。樂隊幾人紛紛都看向提問人。
林思齊心想:我真該死啊。
秦桃有幾分酒醒,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鄭瀾,你沒事兒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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