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谷的路並不算好走。
但很長。
長到足夠鄭瀾將想說的話滾了幾番,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她沒話找話:「你小師妹,還挺可愛的。」
鄭瀾自以為這是毫無破綻的一句。
但邵昱年卻清清淡淡地瞟過她一眼,停留不過半秒,似是瞭然,又移開目光。
他面上無波
無瀾,話音卻輕巧:「嗯。我室友也總這麼說。」
果然通透。果然聰明。
一句話就賣了室友,也化了她心頭剛剛聚起來的一團烏雲。
這時已經到了湖邊,有對正兒八經的小情侶從他們身邊走過。女孩子小小的身軀,倚在男生肩頭,相依相偎,幾乎纏在一起。
即使這個姿勢,也走得比他們快。
鄭瀾悶著聲,意識到自己故意拖拖拉拉的腳步有多明顯,掩飾似的加快了些,蹬蹬地攀台階。
不想失了神,腳下一滑,整個人身子慣性地往前一撲,差點匍匐在地上。
她慌亂地張開手臂,想抓住點什麼穩住重心。身後的男人早已往前邁開長腿,穩穩噹噹地托住了她的手肘,又展開長臂攬了她一把,生生將她撈了起來。
鄭瀾目光驚惶,卻沒錯過他攬在自己腰間的手。
指骨修長乾淨,像璞質漢白玉。分明沒發力,卻輕鬆地就將她扶得紮實。
她腰肢細窄,平時彎都不彎一下,此刻卻渾然有種很好掌控的感覺,在他的手裡似乎能被一把握住。
但他沒有。
邵昱年虛扶著她,確認她站穩,沒怎麼停留就放手,甚至往後退了半步拉開距離。
他們分立兩階,一上一下,鄭瀾卻還得仰著頭看他。
男人的肩比她寬了快一倍,在她身上籠下陰影。她這才直觀意識到自己與他的體型差了多少。邵昱年那雙手既能扶穩她,自然也能鉗住她。
這是她第二回在邵昱年身邊覺察出莫名其妙的壓迫感。
想到這兒,鄭瀾的一呼一吸忽然錯亂了些。
而這些都被對面的男人聽得清楚。
邵昱年喉結微滾,垂在兩側的手仿佛僵住,湖面漣漪映著他陡然收緊的下頜線。
他挪開盯著她看的目光,笑了聲:「嚇著了?回魂了沒?」
「散步就散步,慢慢走就行。」
溫溫和和的語調,一下就打破了潮濕凝固的空氣。
鄭瀾醒了醒神,眼神一瞟,又望見前面不遠處的小情侶,於是主動找了個話頭緩和氣氛。
「情人谷是適合戀愛哈?」
「不知道,沒談過。」
女孩子臉色難堪地一僵,眸底滲出幾分慌亂。
那晚,他雖沒把話挑明,但那句關於初吻的反問,換誰聽了都會覺得他不是毫無經驗的人。
邵昱年淡淡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端詳著她,目光毫無攻擊性,更不像在看笑話。
仿佛就是她記錯了件小事,他隨口更正回來。
分明是溫靜平和的。
可莫名讓她覺得捱不住。
恰在此時,湖面撲通一聲水響,驟然激起一圈驚呼。
一眾人齊齊望去,只見綠盈盈的水面上漂著塊漿板,旁邊有個忽上忽下的人頭,穿著救生衣,扒著板子,撲騰著想翻身上去,幾番嘗試,未果。
湖邊的人紛紛被他滑稽努力的樣子逗笑。
這是明大漿板分隊的日常訓練。入夏後,白天日頭太毒,這個時候日落西山,山湖水又被曬了一天,溫度剛好。
隊友乘風破浪地划過來,伸手拉了那人一把,終於將他拽上來。
岸上看熱鬧的群眾小小歡呼起來。湖裡的兩人甩著濕淋淋的手,相視大笑。
鄭瀾循聲望去。笑聲輕快得讓她心臟一震。
再轉頭望向邵昱年時,她心中忽然漫開一攤潮水,順著湧上來,在眼裡鋪開波浪。
「邵昱年,你那天說的話,我還記著呢。」
「只要我伸手,總會有人拉我一把。」
「我特別感謝你拉了我一把。」
邵昱年在聽,清淡的眉眼漫不經心地垂在她身上,審視了片刻。聽她說完,才問:「你上岸了?」
鄭瀾刻意忽略掉前幾天的那通電話,以及掛斷後自己心中的翻江倒海。
她浮出明朗的神色,竭力代入湖上此刻相視而笑的漿板隊員。
渾身濕透了,還能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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