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又一次判錯了。
男人狹長的眼角呷起了一束
沉鬱,但轉瞬又煙消雲散。他頓了會兒,忽然開誠布公地喚她的名字。
「鄭瀾。」
「我從來都覺得你是個聰明姑娘。」
「所以,如果你到現在還不懂我的心思,只可能是在裝傻。」
暮鼓綿長的餘音,猝然亂了,毫無章法地衝進鄭瀾耳里。
她怔住,兩眼霎時通紅,久久長長地凝著他,一眨眼,視線開始模糊不清。七竅像是漏了風,呼啦呼啦灌滿雜音。
可不可以等等我,等我幡然醒悟,等我明辨是非,等我說服自己,等我爬上懸崖,等我縫好胸腔來看你[1]。
*[1]引用自張嘉佳《從你的全世界路過》
第12章 清白我樂意讓你占我這便宜。
邵昱年俯視著女孩子臉上的兩行淚。這回沒遞紙巾,而是伸出指關節替她拭。
「怎麼又哭了。」他聲音透著無奈。
鄭瀾這時才意識到淚水溢了出來,不禁懊惱得很。
自己明明不是愛哭的性子。
卻回回被他撞見情緒失控。
鄭瀾的眸子裡寫著絕望,無助地仰著他,無聲無息地問:
「你知道我在裝傻,你也跟著裝傻不好麼?」
「幹嘛非要挑明呢?」
「其實有時候裝傻也是回答。這我也清楚。」邵昱年輕聲嘆息,「換個人,我早就知趣了。」
他眺向遠方,神思漠然,收回視線時又微微彎了下唇,朝她淡笑。
「但最近突然覺得,知趣而退好像沒什麼意思。」
「特別是對於你。」
鄭瀾頭皮發麻,被他罕見的直白弄得有些下不來台。過了會兒,她才找出句委婉的說辭:「邵昱年,你聽沒聽過一句話?」
「打掃乾淨屋子再請客。」
蔣鋮那句懇求其實算不了什麼,她真正過不去的是自己心裡這關。廢墟重建尚且需要時間,何況那是活生生的五年。
能當機立斷地提分手,搬出來,她已經耗盡了所有力氣。
她自以為這話說得挺誠懇,不成想他聽得噴出笑來,清淡的眉眼眯成兩道縫,前襟下若隱若現的胸肌都在微微顫抖,似乎開懷極了。
他掐著腰緩了緩,才鄭重其事地安慰道:
「鄭瀾,都是自己人,沒打掃乾淨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幫你一起收拾。」
「而且,誰說我是想作客的?」
鄭瀾心底慌了下,「邵昱年,你真沒談過戀愛?」
「嗯,沒談過。」
她口不擇言:「可我談過啊——這樣,這樣多不公平。」
沒挑明之前,她甚至想,沒準邵昱年也只是消遣。那樣的話,她裝傻時也能更心安理得。
邵昱年今晚第二回笑得這麼厲害了。整個人都有些前傾,修長的手指搭在勁腰上,似乎掐得很用力,指蓋都泛著白。
鄭瀾惱羞成怒,「你笑什麼?」
邵昱年勉強止住笑,神思飄逸,他站在明大西門前熙攘的人群中,橙黃色路燈自上而下打來,他的身姿熠熠拔眾。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這樣一個女孩子,為了推開我,居然能違心說出這種自己都不信的無稽之談來。特有意思。」
他品評著,聲音里混進了愉悅的顆粒感。眼角也彎了起來,仿佛來了興致,他開始和她葷素不忌地來往。
「好,你都這麼說了,我也配合著表表態。」
邵昱年噙著縷笑意,嘆息了聲,一字一句地說給她聽:
「談過戀愛怎麼了?談過五年戀愛怎麼了?再說得過一點兒,哪怕結婚離婚又怎麼了?」
「什麼年代了鄭瀾,戀愛分手多正常的事兒,從你嘴裡過一遍,怎麼成十惡不赦的事兒了啊。」
「再說,就算你真這麼想,那你揀著我這麼個『清清白白』的,這是占了大便宜,沒見過揀了便宜還給往外推的。」
他話說得不快,聲音又很淡,幾乎是絲絲入扣地給她捋因果。饒是這樣,鄭瀾也有些聽不下去了。
「不是那個意思。我才剛分手,真心有點做不來——」
邵昱年沉靜了一瞬,望向她愈發撐不住的小臉,眼底忽而湧上些慈悲。
他沒再拿更直白的話刺她,只是嗤了一聲,鄭瀾從裡面聽出幾分自嘲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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