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書生心旌搖曳,剛想伸手握住新娘的柔荑,外面卻倏忽傳來一陣細細的敲門聲。
窮書生雖然不悅,但還是起身前去。
「誰啊?」
他走到門邊,門外窗子上映出一道瘦弱的影子,聽到問話,傳來細細碎碎的哭噎聲。
「相公,是我啊,你快出來。」
窮書生心下一驚,門外之人和她娘子的聲音一模一樣,下意識正要開門——
「相公,你在和誰說話?」
他回頭望去,他的新娘身著大紅婚服,正蹙眉看他。
門外之人仿佛也聽見了屋裡的動靜,又傳出幾聲低泣——
「相公,你再等什麼,快開門啊。」
窮書生遍體生寒,又見屋內的新娘緩步起身,朝他走來。
「相公?」
窮書生倚著那扇門,驚疑不定,冷汗淋漓。
……
初聽這個故事,葉南徽自己身為惡鬼並不能通曉這個故事的可怖之處。
直到現在,塵封已久的記憶不受控制地從識海中傾瀉而出,那張已經遺忘的臉再度變得清晰。
葉南徽才懂了這故事的妙處。
眼前之人是樓硯辭的話,那這段時日和自己朝夕相處之人是…誰?
葉珣還是樓硯辭?
他們之中誰是「鬼」,誰又是「人」,還是說,他們原本就是同一隻……「鬼」。
「葉珣,我叫葉珣。」
「我出生在乾坤山,清微算是我的師長。」
「我會護你平安。」
「好兒郎這麼多…你會不會也喜歡我?」
男子生澀試探的神情尚在眼前。
只是隨著兩張一模一樣的臉漸漸交疊,葉南徽逐漸有些喘過氣來——
「找到你了。」
識海中的記憶最終停留在初見葉珣的那一晚,他手持長劍,驚雷之下,寒風夾雜著血腥之氣將她裹挾。
葉南徽第一次後悔自己曾忘了樓硯辭的長相,以至於此時此刻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
她看著自己的肉身,不敢上前。
三百年太長,讓她忘了,她當初是從這具肉身中脫身,才擺脫了命書桎梏。
如果此刻她重新拿回肉身,究竟是會得償所願,還是會如鳥入樊籠,自投羅網。
一時兩難。
眼前,樓硯辭一隻手緊緊扣在她的腰間,幾乎是以一種不容窺視的姿態,將她鎖在懷中。
而她靠在他脖領處,散落的髮絲遮住了一大半臉,與之相依。若非知情者,怕是會以為眼前的是一對眷侶。
葉南徽後自後覺地意識到…他們兩人的姿勢似乎過於親密了些。
有些不太對……
葉南徽準備假死之前,不是沒有想過她「死」以後,仙山和樓硯辭的反應。
準確來講,她想得很細緻。
死的時日和位置都由她精心挑選。
最終選定在仙山門前,就是為了方便樓硯辭回山的第一眼就能見到自己的「屍身」。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她要讓自己已死之事,牢牢印入樓硯辭的識海之中。
而按照仙山的行事風格,多半在查驗確認之後,就會派人將她的肉身處理掉。
至於樓硯辭…約摸也不會有什麼異議。
因此從狐妖處得知自己肉身尚存之時,她已經相當意外,如今見到樓硯辭攬著自己的肉身,被一同封印於此,她腦瓜子就更痛了一點。
「你還愣著幹什麼?」
在外面等得太久,狐妖娘子按耐不住,像拎鵪鶉一樣,拎著白見月闖了進來。
見葉南徽站在原地未動,不由語氣染了幾分急躁:「鎮妖塔里似有異動,你快些,我們耽誤不起。」
的確耽誤不起。
可……除卻方才的顧慮,她看著這陣法之中的符文,下意識就生出了排斥之意。
這符文幾乎遍布整個陣法,連樓硯辭身上也被其攀附纏繞,莫名透出股邪氣。
若是不入陣,肉身與她之間有感應,本也可以以意念將其挪出,讓狐妖娘子幫忙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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