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葬著的是他的父王。
他心中其實並無多少起伏,只是下意識地流露出幾分慣有的悲憫。
與他同行已經修行近千年的同門師姐見狀,出言安慰:「天命如此,凡人壽數有限,不必過於介懷。」
是啊,誰又能違逆得過天命呢?
他抬眼,修行多年,天命之下行事,早就該是刻進骨子裡的東西,他突然生出幾分無趣,折返回到了仙山。
白雲蒼狗,滄海桑田,如此,便又是倏忽近百年而過。
山中無歲月,只管修行事。
確如山主所言,他天生仙骨,修行起來一日千里,沒多久六百零八座仙山的同輩弟子,盡數敗於他劍下。
他逐漸成為一個合格的修行者。
應天命行事,悲憫眾生,斬妖除魔,卻從不干涉人間之事。
生死皆有常。
偶爾也生出過質疑,天命不可違,那如果天命要他死呢?他也能從容赴死嗎?
他沒問過任何人,也沒問過山主。
問了大概也只會得到一句諸如「修行不得法之類。」的話而已。
可是他若能看破生死紅塵,他又何必選擇修行,又何必求得飛升。
既得不到答案,他便也不再去想。後來連凡間也甚少踏足,只日日待在仙山中修行。
直到一朝破境至元嬰之後,山主命他下山,前往九幽。
「這幾日九幽似有異動,你前去查看,有消息速回。」
他領命而行。
有同門想與他同往,去九幽見見世面,卻被山主回絕。
「九幽妖魔無數,一不小心就會被其中妖魔所惑。修心不穩者皆不可入,此事我只放心交給硯辭去做。」山主一如既往對他給予厚望。
九幽至南地,瘴氣密布,他知道其中妖魔無數,不好對付,便帶了能暫時隔絕瘴氣的法器。
做好完全的準備之後,才打開了九幽的入口。
入口曲折蜿蜒,一進去便是難以壓制的血腥之氣。
古籍曾言,九幽之中,妖魔爭鬥,靠互相吞噬對方的力量血肉來抵禦九幽瘴氣,血肉都被妖魔吞了個乾淨,因而其間血腥之氣,反倒不重。
可如今,他越往裡走,血腥之氣反倒漸濃,一反常態,必有古怪……樓硯辭收斂眸光,摒去氣息,握住劍柄,緩步朝九幽正中而去。
一路上的妖魔屍骨越來越多,其間鮮血幾乎將九幽劍下土壤染成暗紅。
數百年來,樓硯辭也斬殺了不少窮凶極惡的妖魔,卻也沒見過如此陣勢。
幾乎與修羅地獄無異。
饕餮,窮奇,還是檮杌的血脈?
他腦中設想無不是一些張牙舞爪兇狠可怖的上古凶獸在九幽肆虐。
因此,在一片血海骨山之上,看到葉南徽的一瞬,他愣在了原地。
周邊屍骨遍地,血流成河。
她一頭黑髮,整個人瘦瘦小小,站在堆成小山的屍骨之上,身邊盤踞著的是九嬰旁系血脈的妖蛇,三顆蛇頭同時張開血盆大口,朝她咬去。
龐大蛇身之下,她脆弱得仿佛下一瞬就會淪為妖蛇口糧。可她手中一柄利刃,不躲不避,運氣起勢,目光銳利,渾身驟然爆發出一股凶煞戾氣,手起刀落之間,蛇頭落地,重重地砸在一旁的血河之中。
隨即女子飛身而下,赤腳踩入血河,利落地從妖蛇嘴裡拔下尖銳的利齒。
身後被斬斷頭顱的蛇身則霎時化為枯骨,一聲巨響,摔得粉碎。
整個斬蛇過程,一氣呵成,利落乾淨。
樓硯辭目光落到女子腳下踩著的血河上,那血河之上附著著一層幾不可見的黑色霧氣,是瘴氣。
瘴氣入體,無論何種妖魔,無論手段如何通天,皆必死無疑。
但女子卻安然無恙。
九幽惡鬼。
樓硯辭認出了她的身份。
朝生暮死,不見天日,是惡鬼之命數,一個惡鬼怎麼可能修得肉身,還在九幽之中大開殺戒。
可如今擺在他眼前的事實是——
惡鬼未死,妖魔喪命。
這有違天命。他心頭猛然一跳,手中斬妖除魔的春秋劍大亮,蠢蠢欲動。
她也正在此時,嗅到他的氣息,抬頭朝他看來。
血海骨山之上,她長發披散,瘦削蒼白,形如女鬼,只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藏著要把一切燃燒殆盡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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