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硯深垂在身側的右手動了動,食指撫過拇指上的鑲玉虎骨。
「查清楚她入京的來龍去脈,不得打草驚蛇,注意分寸。」
「奴才明白。」
第8章 求願
侯府主子一齊出行對下人來說是件大事,車馬行裝、道觀打點、來回食宿等都要提前安排妥當。
冬月初五清晨,鎮北侯府正門前已經黑壓壓一條龍候著。
這回連往日不便出行的高大夫人也撐起了身子,說要去給公爹添柱香,下人半扶半抬著才送她上的馬車,為了照顧她還有年紀尚小的龍鳳胎,老太君破例,允了讓方氏一同前去。
此一行不能有任何閃失,上百府兵於末尾壓陣,時刻警惕,女眷們的馬車在中間,而謝硯深與謝濱騎馬走在最前方,隊首四周圍著謝硯深的親衛。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京郊雲山觀行去。
雲山觀在京城以西十二里,峰高入雲,故名雲山,長久以來香火旺盛,觀前有長階,傳聞心誠者一步一叩,跪地膝行而上,入三清殿再叩再拜,所願皆可償,十分靈驗。
是以無論何季何時,總能見到跪階而上的百姓,有求來年豐收,有求子息興旺,有求功名官祿……
且越是天公不美之時,求願者越多,因為雨雪風霜、烈日炎陽,都是證明虔心的考驗,越艱難的考驗,才越有通過的價值。
一分的誠意只能換來石子兒,一萬分的誠意才能換來金山。
而這京城裡心愿最多最雜最重的莫過於朱門之內的貴人們。
可那長階太高太陡,貴人們又都是要承大業辦大事享大福的,身子骨若不好好養護,豈非墮了尊榮。
親身侍奉三清不太妥當,但若不侍奉,一片誠心難免備受熬煎。
後來,不知哪位貴人想了個好法子,起了個頭,遣小廝著自己的舊衣,捧著書明身份的金紙,替身膝行上階,奉上貢品,叩拜三清,祈求萬事皆如己意,若是靈驗,便再遣替身還願。
這法子似乎挺敏慧。小廝是貴人養著的,衣服是貴人穿過的,貢品是貴人買下的,那這誠意,自然也全是貴人的了。
至於殿裡三位尊神是不是真願意接受這份哪有點不對勁的誠心——
天知道,地知道,神知道,鬼知道。
雲山山腳下的人戶只知道,這一遭過後,幾十年了,直到現在都還天天有「替身貴人」來跪階。
據後頭來的人說,現在給貴人當替身的都不能隨便找了,得合八字,還得提前多少多少天沐浴食素,如果貴人身上有痣什麼的也得仿著畫上去,講究那可多了去了。
長長的高階,行人對身旁捧金紙跪拜上去的替身貴人們都見怪不怪了。
玉憐脂撩開馬車小窗厚簾探出頭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麼幅奇景。
車隊過會兒上山,現在山腳處歇息一會兒,侯府主子們坐久了馬車,也下來走走,去去一路顛簸的疲憊。
「這是什麼講究?」玉憐脂看著不遠處長階上跪拜的人群,有些好奇。
她身邊除了關嬤嬤,還站著個大房指派過來的侍女,叫柳月。
柳月一直跟在馬車下行走,聽了她問,立刻走到窗邊同她解釋這事兒的由來,然後退下。
玉憐脂聽完,忍不住掩唇輕笑。
「京城真是有趣。」
她偏過頭,對身旁的關嬤嬤眨眨眼,用蘇州話快速悄聲說:「真的有人信哪……?」
關嬤嬤笑著搖搖頭。
玉憐脂聳聳肩,剛想轉回頭繼續賞景,就瞧見最前邊王老太君的馬車下來了個女使。
玉憐脂認出這個女使是潤安堂晚膳那天一直伺候在王老太君身側的甘嬤嬤,王老太君貼身的心腹。
甘嬤嬤利落走到管事們的馬車旁,交談片刻,不一會兒,一個穿著王老太君衣服的替身貴人就從車裡掀帘子出來了,站在甘嬤嬤面前任她打量。
玉憐脂愣了一下,笑意更大了。
原來老太君,也信這個?
老太君的替身與老太君本尊不光身形接近,面容也有三分相似,捧著一張金紙,在四個僕婦的簇擁下往長階那處去了。
玉憐脂招招手,把離遠了些的柳月又喚回來。
「這也是侯府上香的規矩?每個人都要這樣做一回麼?」她指著老太君替身問道。
柳月:「回姑娘的話,奴婢這是第三次跟著來,前兩年也是這樣的,聽府里的老管事說,這規矩已經行了許多年了,只不過奴婢跟著的幾次沒瞧見侯爺、大爺和大夫人也這樣……」
意思很明白了,只有王老太君這麼做。
玉憐脂挑了挑眉。
年年如此?老太君是求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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