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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硯深瞳中猛然緊縮,倏然站起身,眸中浮出怒意。

段素靈並不畏懼,接著自說自話:「姑娘的性子我最清楚不過了,只有對著最親近的人,才會肆無忌憚,那日聽說她打了你,我就知道,雖然她不肯承認,但她心裡,已經有你一地,所以她願意最後的日子和你在一起。」

抬首,嗤笑一聲:「只是當時我不放心,我擔心你知道了事情始末之後,可能還是會報復她,擔心你會折磨她,擔心她在這京里孤立無援,誰讓你謝侯威名赫赫,屠屍百萬呢,不過現在看來,還是姑娘想得對,她總是對的。」

謝硯深的臉色極度陰沉,眼中情緒難以分明。

良久,偏首一眼,福明從袖中拿出一個極小的錦盒,走上前。

盒蓋打開,裡面是一張泛黃髒塵的黃紙,一股細微殘留的香味從盒中透出。

福明端著盒中之物遞到段素靈眼前,後者甚至不需要看,鼻尖輕動,已經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

但沒有立刻說話。

福明先開了口:「此物名為神蛇交,乃前朝宮中秘藥,前藥名伏羲,引藥名女媧,盒中的香是伏羲香,中伏羲香者會神智迷亂,尋找身帶女媧香的人,趙阿京招認,去歲冬祭慶典那一夜,是你交給了他這樣東西,讓他趁機下在侯爺的身上。」

「看來那個馬夫還是不老實。」段素靈淡然。

謝硯深眼中冰冷:「冬祭那一夜,並非偶然。」

「自然。」段素靈笑道,「姑娘帶著我們走到今日這步,沒有一回是偶然。」

沉默片刻,謝硯深又問:「那當初梅林里也是?」

然而這一次,段素靈愣了一下:「……什麼梅林?」

謝硯深倏地抬眼,緊盯下首之人數秒,而後調轉話頭:「從頭說起吧。」

「若你敢有半句不實,自會有其他人承擔後果。」冷睨而下,「其餘玉氏之人大多已經自益州西逃,是也不是?」

段素靈臉色驟然大變:「你——」

一旁的福明冷笑一聲,補充:「鎮西關總兵陳子騫,乃謝氏軍昔日舊部,沒有侯爺的命令,玉氏之人一個也不可能走出關去,段女醫,您還是老實點吧。」

段素靈下頜緊繃,咬牙。

……

冬季的黑夜漫長,圓月已經消失,日光的出現依舊遙遙無期。

馬匹已經準備齊全立在主院外,謝硯深從書房出來後,又回了寢屋。

下人們全部退出了屋外,房內很安靜,只聽得見窗外的雪落,爐鼎銀炭火花輕微爆響。

床榻寬闊,柔軟厚實,玉憐脂的身子瘦弱,躺在上頭,仿佛脫力陷入一片雲白。

她的呼吸很弱,眼下青黑,面孔、脖頸,但凡露出來的地方都無比蒼白,但她的神情卻十分平靜,眉心舒展,像是正做著美夢。

謝硯深坐在床邊,視線牢牢鎖住她的面容,暴烈的怒火從心底燒起,眸中壓著的濃黑如同深海未曾掀起的巨浪。

他抬起手,壓在她的脖上。

褐色大掌骨節分明,如同一把重鎖,將她病白脆弱的頸部完全籠罩於控制之下。

只要他想,可以輕而易舉扼斷她的脖子,從此以後,世上就再也不會存在這樣一個將他的情感玩弄股掌之間,當作籌碼百般算計的人。

她的陰謀詭計層出不窮,不只是他,而是可以將和她接觸的人都拉進局中,加以利用,高眉湘就是最好的例子。她笑裡藏刀,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她的言語全是包了毒藥的蜜糖,嘗的時候很甜,可吃到最後會讓你付出難以想像的代價。

她是這麼的可恨。

謝硯深俯下身,額抵著她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他的皮膚是那麼灼熱,而她一如往常的冰涼。

鼻尖緊密貼在一處,唇似有若無輕觸,最後,深深埋入她的肩窩,廝磨。

可她又是這麼的,可憐。

段素靈像是浸血的嘶啞聲音猶在耳邊——

「你們都覺得她心狠手辣是不是?覺得她兩面三刀是不是?你們懂什麼?一個沒了雙親,尚未及笄的孤女,要守住一份這麼大的家業,需要付出多少心血?往日的親朋舊友,幾乎一夕之間就全變了臉,根本分不清誰是來幫你,誰又是來害你,那時候,如果不是姑娘殺伐果決,玉氏的家產,連祖傳的老宅也留不下來!」

「當年,東家和夫人的屍身在丹陽河裡,漂了數日才被打撈起來,帶回來的時候,已經……面目全非。姑娘堅持要開棺親驗,就是那晚之後,她開始頻頻夢魘,甚至嚴重到幾日不能入眠,心疾加重,今夜她吃的那東西,便是我為了她魘症突發調製的以毒攻毒的烈藥。」

「謝侯爺,我們方入京時,只是想查清幕後真兇,若不是得知仇人權勢滔天,報仇無望,姑娘也不會算計侯府,不會算計到您的身上。只不過,姑娘算準了這麼多,卻獨獨沒算到您真的會對她動情,她說,事已至此,是她對不住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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