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很沒邏輯,按道理也該是林思弦現寫一段。但他身邊的人總是對他有一點點遷就的。
林思弦從沒在學校提過他的家庭,但他的穿著、他上下學的車輛有目共睹。一開始沒太多人敢跟他搭話,直到幾個外向的人先吃螃蟹,然後發現這隻瘦瘦的螃蟹很好接觸。
林思弦大多數時候都很和善,語調柔和,偶爾發神經還會突然送很貴的東西,雖然也會有無理的要求,譬如替他抄點作業,譬如替他掃個地,但他總是客客氣氣,這點任性放在他身上不值一提,沒人會對此說一個不字。
就像現在的語文課代表:「好的好的,那我隨便寫了,那我寫一個春天景色為主題的你看行不行……」
林思弦又犯困了。他忘了自己跟語文課代表說過什麼。
很聒噪。很無趣。很沒意思。
事實上他經常忘記自己跟別人說過的話,尤其是那些人討論一些廢話的時候。愚蠢的人總是圍繞一個愚蠢的話題反覆琢磨。
他趴在桌上,頭埋在雙臂中,能聽見周圍座椅的響聲,大概是每個月例行在換位置,林思弦沒有同桌,不用理睬。下午大概是一節語文課和一節物理課,物理老師低沉的聲線很催眠。
林思弦在中途聞到一股罕見的味道,不好聞也不難聞,像劣質沐浴露混合某種草木。
不知道是物理老師嗓音加持還是這草木的功效,林思弦這一覺睡得尤其安寧。
可惜這次沒能睡到放學。他被幾聲毫不留情的敲擊聲弄醒,抬頭眼前是一雙手。這雙手看起來不像高中生的手,指甲修得很乾淨,指節分明,能看見微微凸起的血管,覆蓋著的皮膚全是細紋。
林思弦問:「怎麼了?」
「填表。」那雙手指著桌面上一張白紙。
睡眠不足的後果之一便是視線模糊,林思弦要眯著眼才能看清表的內容——讓填關於未來的暢想。一個他覺得更愚蠢的主題,大概又是語文課的無聊產物。
林思弦頭疼沒能緩解,接近一整天沒吃飯的胃也隱隱作痛。他說話都沒什麼力氣,但還是儘量以一個很輕鬆的語氣,習慣性道:「抱歉,能幫我隨便填一下嗎?」
手的主人說:「不行。」
林思弦抬眸,眨了兩下眼睛,視野終於清晰起來。他前面的人居高臨下地站著,這個人他認得。
「為什麼?」
陳寄淡然道:「因為我不知道你叫什麼。」
第9章 鮮花
「枯枝是時間的斷筆,懸掛在黃昏邊緣,寫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草木一生,歲月一瞬,無聲獨白歸於塵土,成為大地永恆的絮語。」
新的優秀作文又分發下來,傳了一圈最後流落到林思弦手裡。上午九點的英語課,林思弦難得正點到還不想睡,斜靠在椅背上鬆散地看著手裡的文章。
上次考試的作文題目跟植物有關,林思弦記得自己花了五百字描寫家門口的金盞花長什麼樣,婁殊為則大有作為,寫他爺爺八十五高齡上山採藥,得到改卷老師饋贈的一個巨大問號。
年級優秀作文還是沒有名字,大概語文組的人認為作文總會涵蓋部分真實信息,不想暴露作者的隱私。但林思弦還是能從字跡判斷出,這跟寫「春天遺夢」的是同一個人,作者的字好看,有一種連筆寫得尤為瀟灑,仿佛某種獨特水印。
正逐字逐句讀著,又聞到若有似無的草藥味。林思弦抬眼一看,陳寄在書桌里翻找什麼,他低著頭,一節一節的脊椎輪廓透過校服顯映在眼前。
林思弦記得陳寄的名字,因為婁殊為跟他不太對付,兩個人常有摩擦。當然,主要是婁殊為在單方面摩擦。
在婁殊為眼裡,陳寄是性格很差的傻x;而在陳寄眼裡,大概他們也是一群愚蠢的富二代。
產生矛盾的導火索,據小魈——一個家裡做連鎖餐飲的,本名跟這兩個字毫無關係,只是長相像課本里山魈的圖片——所說,是很常見的那套情節,婁殊為原本跟隔壁班小美女約了校外晚餐,到了時間卻看到小美女在操場給測體能的陳寄送水。
但婁殊為抵死不認,他的說法是有一次他因為陳寄的原因被抓到逃課,具體的細節他不願多說。最本質的核心是:「你仔細看看他眼神,他就是看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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