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弦難得語塞。他被架得進退兩難,現在找藉口說不行不就是變相承認自己簡歷造假?
大腦過載時,手機震動兩下。
林思弦下意識看了一眼屏幕,蘇紅桃的小號發來兩條消息。
「在場的人大半不識譜。」
「你所有錯音都是即興。」
第18章 後悔
沒有當年那麼好,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壞。
真正上前時坐在琴凳上時,林思弦看見自己的無名指在不由自主地輕微抖動。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忘記怎麼彈了,但長期訓練的肌肉記憶讓他不加思考便抬指按了下去。
錯了兩個音,他聽見了,發出一點唐突的不和諧聲。而正當心跳因為走音而錯拍時,剛才那句話又像節拍器將一切調回原位——沒人在意的。
奏鳴曲原長十幾分鐘,林思弦只彈了前面一小節,等演奏真正結束時還有些惘然。
他聽見李主任跟寧沛的對話:「真彈這麼好啊?我以為你隨便點了個蝦兵蟹將。」「我說了你還不信,現在演員都講究多才多藝——」
剛才那些熱情觀眾也給他送了零落的掌聲,他回頭,看見蘇紅桃也是其中之一。她笑得很開朗,仿佛看見孩子在幼兒園登台表演的年輕母親,而旁邊略顯蒼老的扶滿舅舅正拿手機錄像。小胖子表弟的表情則好懂很多,林思弦此刻變成了他心目中上知藥學下懂音樂的高素質人才。這不是一場盛大和完美的表演,但他們都很滿意。
林思弦的目光止步於此,沒有再看向其他人。
「好了——」
寧沛對時間的掌握剛剛好,果然一曲結束燈光便就位。
「開工!」他說,「雖然延遲了但咱們爭取按時結束啊!」
柔光箱亮起的一瞬間,擦亮了酒吧場景里的幾束花,場務就地取材從外面荒地摘了些新鮮花束。明明昨天跟今天溫度一致,但林思弦此刻才嗅到一點點初春的氣息。
事實證明人還是不能亂說「爭取」兩個字,導演也不行。群戲如一幅拼圖,任何一塊錯位都得調整重來,剛梳理完這幾個人,另個畫面又沒對,在周而復始的磨合中,這場戲便一拖再拖直至夜深。
接近凌晨時,林思弦窩在休息室的沙發上,他的鏡頭已經結束了,但寧沛剛才對其中一個畫面不太滿意,讓他留二十分鐘聽通知。
前幾天作息混亂,再加上花花公子的角色服裝是一件領口很大的絲質襯衫,林思弦下午在片場凍了太久,乍一回到這種暖氣很足的空間,體溫調節機制便讓他放鬆和疲倦下來,最終合上了雙眼。
砰的一聲,某根鋼架落地的聲音讓他驟然清醒。睜眼時頭又痛,他縮在沙發一角,看到陳寄在五米之外低頭俯視自己。
生理性的痛覺讓他雙眼略微濕潤,以至於看不真切,但還是能隱約判讀出陳寄的表情並不太好——微微皺眉,目光冰冷地鑿在他身上。
「思弦?怎麼在這兒睡著了?」李主任道,「哎喲喂,給睡得那麼亂。」
林思弦這才發現地上鋪了幾頁在矮桌上的A4紙,似乎是劇本,大概自己睡夢間亂動,毯子把它們拂到了地上。
是說陳寄那眼神這麼難看。林思弦坐起來:「不好意思,我太困了就睡著了,沒想到弄成這樣。收工了嗎?」
「收了,寧導說明天再說,你快把衣服那扣子扣上吧,」李主任這瞬間成了絮叨的長輩,「是有多困吶,頭髮亂成這樣,妝都花了,雖然也挺好看的,但有點不太健康啊,咱今天演的是酒吧,沒讓你真去酒吧上班——誒,那個場務,等一下啊——」
李主任話說一半又轉身出門叫人。
林思弦把扣子扣上,又彎下身去撿那幾張紙,手剛放上面就碰到一點灼人的體溫。
陳寄也同時俯身來撿他的劇本。林思弦頃刻間縮回了手。
陳寄翻了兩下手裡的紙,似乎有點好笑:「至於麼林思弦。」
「才睡醒,」林思弦說,「腦子有點慢。」
「你跟我肢體接觸還少嗎?」
林思弦本就痛的頭更痛了:「沒印象了。」
「裝失憶用過了,」陳寄說,「換點新招。」
太久沒得到回答,陳寄又說:「裝聾也試過了。」視線里看到林思弦一副難受的模樣,繼續貼心地補充:「頭疼也說過了。」
林思弦在心中無聲嘆了口氣,正準備說些什麼,餘光里看到陳寄把劇本放下伸手過來。他身體下意識繃緊,以為陳寄終於受不了要出手打人——然而對方的手只是停在他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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