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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啊,你要他的號碼幹嘛?他欺負你啦?」章卉低下頭,端詳著我身上有沒有傷口。

「我想要和他打電話。」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章卉說:「他人那麼壞,我都管不了他,聽說他跟你們學校初中的男生還約過架。你不怕他嗎?」

我有點兒侷促:「不怕。」

「我們小西真是勇敢的孩子。」章卉阿姨說。

我如願地得到了章言禮的電話號碼。一串黑色的阿拉伯數字,像是小豆芽一樣長在紙條上。

我關上門。咯吱一聲。然後拖著有點跛的左腿,拿著謄抄了章言禮電話號碼的紙條,跑到家附近的一座公共電話亭。我花了一塊硬幣,撥打章言禮的電話號碼。

盛夏夜,蚊子藏在三角梅下,三角梅藏在路燈下,路燈藏在趕路人的眼裡。我左腳和右腳交替著摩擦,一邊跳,一邊打蚊子,再一邊等著電話被接通。

「餵。」章言禮問,「誰啊?大晚上打電話。」

我細聲細氣:「是我吶哥哥。」

章言禮輕笑一聲:「再喊我哥,信不信我揍你。」

「哥哥。」我喊。

章言禮或許還在網吧打遊戲。他那邊好吵。嗡嗡的聲音,吵得我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那天晚上,我喊了章言禮十一遍哥哥,章言禮答應了兩次。

睡覺前,我看了一眼《金色夢鄉》。白色的紙張,像月光的顏色。夾了紙幣的那一頁,有一句話是「我三歲零三百三十九個月」。我把我的年紀換算了一下,我是三歲零六十四個月,章言禮是三歲零一百五十六個月。

章言禮是唐小西的哥哥,從年紀上來說,確實如此。

苟全第二天騎車到我家樓下。他讓我坐他車去學校。我背著書包,不坐他的車。

「你不坐車,自己走著去啊?遲到了怎麼辦?」苟全一邊騎著他的小驢車,一邊喊我。自行車吭哧吭哧的零件一直在叫喚。

拐過彎,到街上。骯髒的小巷子變得煥然一新,好像兩個世界通過這個丁字口銜接起來。左邊是包子鋪。章言禮的摩托車停在那裡。我走得越來越快,跛著的腿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苟全在後面喊:「唐小西你不要命了?你去搞章言禮的車幹嘛?」

章言禮聞聲看過來。

我兩隻手兩隻腳,像一個壁虎一樣,企圖爬上他的摩托車。章言禮手肘支在桌子上。他桌子上還有兩屜包子和兩碗豆漿。黃毛在店裡跟老闆娘要豆腐腦。

我終於爬上摩托車。我和章言禮對視,我驕傲地昂起頭,喊他:「哥哥,你能不能開車送我去學校?我有錢,我給你錢。」

章言禮笑了聲,他對端著兩碗豆腐腦出來的黃毛講:「看見沒,不揍一頓,就不吃教訓的臭小孩兒。現在還學會順杆爬了。」

黃毛說:「那我幫你教訓一頓。」

苟全衝上來,哭著跟黃毛說:「哥哥,唐小西腿不好,腦子也不好,他數學每次都考班裡倒數第一。你別打他了,你打我好了。」

苟全說我上來就認章言禮當哥,他還不是一樣。他說了謊話,我腦子很好,我數學次次都考班裡第一,考倒數第一的是苟全。

章言禮喝完粥,走過來。我坐起來,抱著書包,看他。章言禮穿著一件T恤,T恤上印著四個字「我是傻.逼」。他跨上摩托車。我隔著書包去抱他。

他把他車上那個粉色頭盔遞給我。粉色頭盔有點大,套在我腦袋上,我眼睛的視線就被擋住。我的手摸著章言禮的腰,緊緊地抱住他。

「哥哥,我也要吃包子。」我說。

章言禮說:「要吃就叫你爸給你買。」

我悶悶地說:「我爸爸沒了。」

章言禮沉默了會兒,在摩托車駛上馬路後,才問我:「學校在哪裡。」

風像是一條河流,我和章言禮是河流中的兩條小船。陽光是碎掉的斑駁。我不禁想,我和章言禮今年都三歲了,但他要比我大九十二個月。

九十二個月也是一條河流,是很漫長的河流。

我枕在章言禮的後背上,閉著眼睛,睫毛上流淌過一滴水,是我的眼淚。真好,我真的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可以庇護我的哥哥,章言禮是一個很好的人呢。

第3章

2.只會牽你的手

兩個星期前。我被不同班的男生拉到廁所隔間。隔間逼仄狹小,並不是沖水式的那種馬桶或者蹲便。

而是很長一條的那種茅廁,中間凹陷下去,大家都踩在茅廁兩邊上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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