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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琅的神經高度緊繃的時候,那狼嗥聲卻兀地停下了,隨後棚子外響起了一道幽然而又冷森的人聲:「沈琅。」

「沈琅——」

調子被拉得很長。這般平直又不帶任何情緒的聲調讓沈琅頓時感到毛骨悚然。

沈琅哪裡敢答應,可那個「人」,或者說是妖怪,卻始終在不斷地重複著他的名字。

今夜山上連月光都很黯淡,沈琅幾乎什麼都看不清,除了那道聲音,便只能聽見山里林間獵獵作響的風聲,四處樹影幢幢,只有黑暗和冷風向他欺壓而來。

他到底年歲不大,又不能行動,只能恐懼地抓緊了手裡的木簪,默默地屏息,心裡祈禱這成了精的野獸能放過自己。

沈琅閉著眼,突然發現近在耳邊的那道聲音又消失不見了。

他忍了一會兒,才又重新睜開眼,他下半身並沒有全癱,大腿隱約還能使上幾分力氣,再加上腰腹和手臂的力量,沈琅很辛苦地才從將自己撐了起來,勉強靠向了那稻草床靠。

就在他小心翼翼地往棚外看去的那一刻,突然有個碩大的黑影從臨近的樹上跳了下來,隨後便猛然朝著他這邊撲了過來。

沈琅這一下是真的被嚇壞了,口裡只顧「媽媽」「阿娘」地胡亂叫喊著,聲音里隱約帶了哭腔。

臨到近前了,那黑影不知怎麼又停下了,貼在那竹籬上低低地笑:「小癱子。」

「膽小鬼。」

沈琅似乎還沒緩過勁來,有些怔怔地:「你是誰?」

「我是你大爺,這麼快就不認得了?」

薛鷙見他被嚇得這樣,這才把身上披著的那塊狼皮取了,又把才剛燃到一半的蠟燭點了起來,照在自己臉上:「別怕,不是狼。」

「我逗你玩呢。」

他看見沈琅先是直愣愣地盯著他,眼角好像已經濕潤了,然後癱在這堆稻草上不說話。

薛鷙後退兩步,借力翻進了這間棚屋,避開那些乾柴,他把蠟燭放在一處空地上,隨後徑直走到沈琅床邊,借著那一點微弱的燭光,他能看見這個人似乎在瞪著自己。

「我不知道你會這樣怕,」薛鷙沒什麼誠意地笑道,「對不住。」

沈琅咬著牙沒應聲。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沈琅簡直要被他氣出血來:「你怎麼還不去死?」

他分明睡得好好的,是這得了瘋病的土匪頭子大半夜不睡學狼嗥將他嚇醒,他怎麼還有臉問自己為什麼不睡?

被他咒了,薛鷙也不惱,面上仍帶著笑:「怎麼說話的?我是猜見你睡不著,所以特來陪陪你。」

說完不等沈琅應聲,他便自顧自地把人往裡邊一擠,大咧咧地擠上了那張稻草榻:「你這褥子倒比我屋裡還要軟和些。」

沈琅此時已經完全不想再給這匪頭留面了,用手肘狠狠往他那邊捅了捅:「滾開。」

「你講不講理?要滾也是你滾,」薛鷙道,「這山中寨里一粒沙子一根草都是我的,我想待在哪兒就待在哪兒。」

沈琅又不說話了。

薛鷙用手肘輕輕一戳他,見沈琅沒什麼反應,乾脆又將人往裡再擠了擠:「喂,你剛才真以為我是狼妖麼?」

沈琅動了幾次手,卻壓根推不動他,只能被擠進角落裡。要不是方才他驚嚇過度,手裡那根削尖的木簪眼下也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不然他真想拼盡全力往薛鷙舌頭上扎一下。

「我那天和你說的話,你果然信了,」薛鷙挺得意地抬手去蹭他的眼角,那裡還是濕的,「好可憐。」

沈琅立即把臉別過去。

「幹嘛不說話?」

「你是不是閒的?」沈琅咬牙道,「得了瘋病就去治!」

薛鷙看他這樣,只覺得很好玩,可惜今晚上沒月光,棚屋裡唯一一根蠟燭,不足以叫他看清楚這人惱紅的臉。

「我剛才聽見你喊你媽媽,又喊你阿娘,」薛鷙問他,「你阿娘呢?」

沈琅不吭聲,薛鷙就用手肘撞他。

沈琅實在不堪其擾,只恨聲道:「死了。」

「怎麼死的?」

「那人雇你殺我,他沒和你說麼?」

薛鷙聽出他在套話,於是笑笑道:「我們這些人替人做事只看銀子,打聽人家將死之人的生平家世做什麼?」

「那你現在又問什麼?」

「我今日善心大發,就想陪睡不著的你話話敘,順道再開解開解你。」

沈琅冷笑一聲,心裡不知想到了什麼,怒意倒漸淡了下來:「病死的。」

「什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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