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父親便很少再親自出門行商。
老太太便趁機在沈棲明屋裡塞了不少標誌丫頭,個個都是尤物佳人,沈棲明也並不避著躲著不與她們親近,只是可惜他屋裡遲遲沒有人懷上孩子。
沈琅知道是母親一直在悄悄地給那些妾室們餵藥,父親似乎也默許了這種行為,那時候沈琅既懂也不懂,他想,他們也許是覺得怕虧欠了自己。
可他也知道,這種虧欠維持不了多長時間,總有一天他們會再一次選擇放棄自己,把目光移向下一個新生的、健全的孩子。
終於,沈琅發現有兩個常來看望他的小娘,似乎已經開始動了心思,以為只要他死了,她們的肚子就有了機會。
那一天,沈琅在自己常喝的湯藥里聞到了不一樣的味道,他久病成醫,接過藥碗的時候就發現了不對。
他知道裡面一定被下了毒藥,可那一瞬間沈琅感覺到的並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沈琅絲毫沒有猶豫,便將那碗湯藥喝得一滴不剩。
那次他幾乎九死一生。
沈棲明果然為此大怒,沈琅房內被買通的那個丫頭根本禁不住拷問,三兩個耳光下去,便什麼都說了。
後來沈琅聽說,那兩個意圖謀害他的小娘都被捆起來毒打了一頓,一個不知怎麼的就投了井,另一個則匆匆地被趕出去賣了。
很奇怪,那個小娘死的時候他分明還在昏睡,並沒有親眼見到她縱身跳入井中的場景,可後來在好幾場夢裡,他卻總能見到那個女人坐在柳下井沿,怨毒地盯著自己。
就在女人褪下鞋襪,行將墜入井中時,沈琅猛然睜開了眼睛。
他抬眼看著低矮的棚頂,緩了好一會兒才從那亂七八糟的夢魘中清醒過來。
身旁早就空了,只剩一件大襖還蓋在被子上邊。雪也已經停了,可沈琅卻莫名覺得這棚里比夜間更冷了,寒風凜冽,凍得他眼睫上的幾分濕潤都結成了冰霜。
*
薛鷙屋內。
李雲蔚將手裡的帳冊遞給了薛鷙,後者接過去後只隨意地翻了翻,他大字不識一個,只叫李雲蔚述報給他聽。
「眼下年關將近,年貨、弟兄們的饋歲,都是一筆大開銷。」李雲蔚道,「適才汪氏交引鋪的人遞了口信上來,說是想求咱們接一單肉票生意。」
薛鷙看著李雲蔚問:「綁誰?」
「王家銀鋪當家人的獨子,十一二的年紀,每日都要去學塾里念書,這兩家似乎有些生意上的摩擦,互相都不對付。」
薛鷙回憶了一下,他們天武寨和這姓王的商人沒有做過「生意」,去綁他的獨苗,那也說不上什麼仁不仁義:「他肯出多少銀子?」
「三百兩。說是只求在年前給他家尋個不痛快。」
薛鷙道:「還算划算,咱們綁了那小子,再管那王家人要三百兩贖金,剛好給弟兄們過個好年。」
他頓了頓,又說:「那些富商豪紳交上來的『頭錢』,再往裡湊些,年前讓山下的丁伯送去縣衙打點,還一個,千萬別忘了散些銀子給衙役差使。」
李雲蔚:「這我知道。只是官老爺那裡只怕少說也要吃掉幾百兩,咱們天武寨的兄弟如今越來越多,這麼些銀子散完,才過完年只怕又要吃緊。」
「船到橋頭自然直,你也不必把錢花的太小心了,」薛鷙笑道,「大不了挑個殷富的巨商『砸窯』去,把他吃干抹淨就成了。」
李雲蔚聞言卻有些擔憂地說:「話是這麼說,可我們天武寨如今樹大招風,我看小心行事才是正經。」
「老三我說你這人,別的什麼都好,就只總是怕這怕那的。那依你說,咱們小心行事,等庫中的銀兩花完了,咱們一沒錢養兄弟,二沒錢籠絡官老爺,豈不是死的更早?」
薛鷙說完便將手中的帳本丟還給了他,踏步到窗邊,目光遙遙落在不遠處新搭的那處小屋上,狀若無意地提起:「三哥,那處新屋是不是建好了?」
「嗯。」
「那癱子搬進去了?」
「沒呢,」李雲蔚道,「今早我順路過去看他,人看著怏怏的,聽他媽媽說好像又病了,想是近些日子天氣驟熱驟冷,又下了雪,他住在那裡難免受寒。」
薛鷙聽見他病了,不免有些心虛,這癱子體弱多病,這場病保不齊也有他那天夜裡狠狠嚇了他一跳的緣故。
「讓人先把他挪進去吧,這樣冷的天,再住在那棚子裡,就是身體強壯的也要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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