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要她?」
「誰知道。」沈琅低聲,「你也是土匪,你不明白麼?就算她『乾乾淨淨』地回去了,那些人只怕也要逼她以死明志。」
「再不濟,我們天武寨也能收留她們母子。」
沈琅冷冷一笑,沒再說話。
氣氛霎時間又冷了下來,薛鷙用手肘輕輕碰一碰他,半開玩笑地問:「……若有一日我也死了,你呢?」
沈琅的眼皮很薄,又因為身上起熱,連眼皮也燙出些許粉顏色來,他看向薛鷙,有些懷疑這個人是否真的大他六歲,否則怎麼會問出這樣可笑又孩子氣的話呢?
可他面上卻只淡淡地反問:「我也要為你跳崖麼,薛大當家?」
薛鷙聽見他的語氣,心裡有種陡然下墜的失落感,他「唉」了一聲,然後才輕聲道:「至少為我掉一滴眼淚吧,沈琅。」
「好啊。」
沈琅這一聲接得很快,但也很冰冷,薛鷙知道他說的並不是真話。
第21章
沈琅這一回雖只是反覆低熱, 可也足足病了三日不見大好,邵媽媽心裡始終為此掛念著,恰好這日下午守著要口劫道的土賊們逮到了一個路過此地的遊方道士。
天武寨里有規矩, 上下兄弟都知道「四不搶、十不劫」, 這遊方道士一身破爛直裰髒得看不出本來顏色, 身上更是沒有一點油水可刮, 這些土賊攔住他, 純粹是守在那兒守得疲累了, 好容易逮著個過路人,自然是要拉著人閒拉胡扯一段。
不料那道士倒和他們聊得投緣, 土寇們乾脆拉他回寨子裡要請他吃酒,邵媽媽送菜時恰巧看見了,又聽他們把這道士誇得神乎其神, 道他是個精通陰陽講命、禳保平安的半仙, 因此便病急亂投醫,使了些銅板乾糧和他換了幾道黃符。
當天夜裡, 邵媽媽拿著那幾道說是能「收驚驅邪去病」的黃符, 點燃後念念有詞地在沈琅頭頂上各繞了三圈, 再把燃盡的符灰往茶碗中一浸。
邵媽媽「做法」時薛鷙也在, 他不大信這些, 看沈琅躲著那火, 薛鷙便笑著打趣:「媽媽當心燎著你兒子的頭髮。」
邵媽媽一眼沒看他, 自從那天之後,薛鷙就沒在她臉上看到過什麼好臉色。她用簪子攪一攪那符水, 然後將那碗符水抵到沈琅嘴邊,說這是「平安茶」,喝下去病就能好。
沈琅皺著眉不想喝:「一股子怪味。」
從小到大, 為了治好他的腿,沈家求遍名醫,恨不得將他泡在藥罐子裡浸,只可惜吃遍了藥,也只不過勉強救回來他半截大腿,好在那半截髀骨漸漸恢復知覺後,沈琅至少能穩坐起來,能自己翻身。
吃藥扎針不再見效之後,阿娘又開始求神拜佛,每每是三日一符水、半月一法事,沈琅有時候看她忙裡忙外地張羅那些,心裡卻只想她能多在自己屋裡坐一坐,陪自己多說上那麼一兩句話。
邵媽媽聞言,面上又是一副憂心忡忡的神色:「這是好符水,那遊方道士打西邊走到我們這裡,遇見了也是有緣,這符水左右喝不壞人,萬一真能治好你的病呢?」
沈琅還是不想喝,她便絮絮叨叨地說:「從前在家裡還好些,自從到了這裡,三天兩頭的病一場,胳膊兒瘦得銀條似的,再這麼病下去,把底子全都虧空掉倒好了……」
沈琅見她說著說著便紅了眼眶,心裡也不是滋味,因此便把那茶盞接過,忍著噁心一口全喝下去:「……好了媽。」
邵媽媽只站著不動,沈琅把自己的手帕遞給她:「求你了媽,嘮叨的我頭暈了。」
她接過手帕去擦眼淚,過了會兒把茶盞洗淨收好後才離開了。
才喝完符水,金鳳兒又把熬好的藥端了進來,薛鷙接過去:「我看著他喝,你回去睡吧。」
金鳳兒笑道:「大爺今夜在這裡,我想去找二牛哥他們說說話。」
薛鷙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是去打牌還是說話呢?」
金鳳兒不敢看沈琅:「大爺說什麼呢?我是夜裡實在閒得慌,真是去找二牛哥閒扯解悶的。」
「和我也扯謊,」薛鷙拿了半吊銅錢給他,「滾吧,別賭到太晚。」
金鳳兒瞟了眼沈琅,沒敢接。
「拿著,」薛鷙直接把錢丟給他,「玩去吧,他不罵你。」
金鳳兒見沈琅並沒說什麼,這才揣著錢喜滋滋地走了。
人走了,沈琅才皺眉:「他最近學壞了。」
薛鷙笑了笑:「他也忙一天了,打打牌又沒什麼,這寨子裡的人都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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