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鷙一下子驚醒過來,手掌心裡全是冷汗。
轉頭看了眼睡在裡邊的沈琅,人好端端的,全須全尾地蜷縮在那裡,只是臉紅的不正常。
薛鷙忘性大,若不是這場夢,他早把那日焰刀山上跳崖的女人忘得一乾二淨了,如今又想起來,他也一併聯想起了那個女人死前對自己的詛咒。
她說什麼?不得好死……橫死了你們的至親至愛。
這句話起先並不能激怒薛鷙,他的親人早已亡故,他也知道自己乾的不是什么正經活計,「不得好死」一類的話,他從別人嘴裡聽得多了,早就麻木了。
直到看見沈琅如今這樣,薛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憤慨起來。
他伸手替沈琅掖好被子,悄沒生息地穿衣起身,接著把睡在隔壁的金鳳兒叫過來伺候。
薛鷙去了聚義廳。
廳上供奉著十八羅漢,貢台上燈燭熒煌,他讓站崗的小土寇把貢桌上的鮮花瓜果撤換成新鮮的,而後合掌求願。
十八羅漢在上,薛鷙心裡默念著,若有什麼仇怨、劫數,報也只報在他身上,他不怕。
薛鷙在心裡念完,便聽見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道細微的腳步聲,隨後李雲蔚的聲音響起:「大哥,你找我?」
「嗯,」薛鷙抖滅了手裡那三炷香,插|進香爐中,隨後合掌躬身上拜,「我要下山一趟,寨里你多盯著點。」
*
薛鷙戴了個帶有掩面巾的大幨帽,在附近幾個鄉里鎮上兜了好幾圈,才總算逮到了兩個人稱譽滿閭里的郎中。
天色將暗,他也懶得多說什麼,徑直拿麻袋套了兩人的頭,丟進馬車廂里,嚇得兩個人屁滾尿流,只一個勁地求饒道:「大兄弟,我胡某人與你無冤無仇,你緣何綁我?」
薛鷙看了眼後頭:「二牛、禾生,堵住他兩人的嘴。」
他話音剛落,便聽見另一個又哀求了起來:「大俠饒命,我只是山鄉小鎮裡的走方醫,有時看病也只收幾個銅板的辛苦錢,家裡老的老、小的小,您就算費勁綁我,我妻小也沒有錢財可拿來贖我啊……」
「少廢話,」薛鷙道,「我這一趟是請你們上去替人瞧病,不要你們的銀子和命。」
二牛也出聲道:「用麻袋遮眼也是為你二人好,若上來的路叫你們看清楚了,事後還怎麼放你倆走?」
兩人聽了這話,心裡雖然仍然犯怵,可好歹比方才好些了。
到了寨里,已是亥時初刻,當空便是一輪皎白的月亮。
一道跟去的二牛與禾生分別取下兩人頭上的麻袋,其中一人連頭也不敢抬,另一人卻四處張望起來:「這……這是哪裡?」
「不想死就別多話!」二牛叱道。
薛鷙在前頭領路,二牛與禾生落在後面盯著,那兩位郎中只得夾在中間跟著走。
片刻後,沈琅屋裡。
屋裡頭點了好幾盞燈燭,邵媽媽、鄭婆婆和金鳳兒都圍在裡邊坐著,看見薛鷙推門進來,才站起身來。
「他今日怎樣?」薛鷙問。
鄭婆婆嘆了口氣:「高熱不退,今日起來就反反覆覆地燒,我也給他施了針,只是剛退下去幾刻,便又熱了起來。」
有位郎中開口問:「刺的可是大椎、曲池、合谷三穴?」
鄭婆婆點頭。
「那三穴既不管用,不如試試點刺放血。」說著他走過去,看清那榻上躺著的是個年輕男人,因此也不必避諱什麼,直接半蹲下去伸手替沈琅診脈。
「是不是早晚間都咳嗽得厲害?」
邵媽媽忙道:「是。」
前一位郎中摸完脈,另一位便也上前試了試:「有吃藥嗎?」
薛鷙給金鳳兒使了個眼色,後者忙跑出去,用帕子裝了些藥渣回來給兩人看過,兩人討論了幾句後,才低著眼看向薛鷙:「這藥倒是對症的,只不過這位小兄弟常年臥病,脾胃很不好,就有再好的藥,若沒有強健的身子骨撐著,這病怕也難醫治好。」
薛鷙:「你二人只說要怎麼治,治好了,我有重金酬謝。」
「一會兒我給他點刺放血,想必今夜便能退熱,之前那方藥,我再給添一味藥上去,等略好些了,再吃些寬健脾胃的藥膳,明日吃一吃、養一養,想來也就好了。」
另一位也忙點頭道:「是、是。還有一個,若能替他放生些禽雀魚龜,請它們帶走病痛,這倒也是一法。」
這所謂的「放生」之法,薛鷙一聽便嗤之以鼻,可若沈琅果真能轉危為安,就是放生燒紙馬,左右也不過費些功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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