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他的話,薛鷙先是一愣,緊接著心裡頓時炸開了,他一下從榻上跳了起來,幾乎是飛也似地衝出了門。
「你說什麼?誰回來?」
「沈琅、沈師爺……」禾生顧不上把氣喘勻,「金鳳兒說他昏睡不醒,好像很、很不好……」
沒聽他把話說完,薛鷙便急躁地開口:「在哪兒?他人在哪兒?」
「還在寨口那邊,馬車上不來,他眼下那樣,也不好怎樣挪動……」
薛鷙只聽完了他前幾個字,便一刻也等不了地追了下去。
他趕到時,李雲蔚已經在了,薛鷙幾乎僅憑本能地爬上了馬車,然後手腳並用地來到了那個人身邊。
他捧著這人燙得通紅的臉,整個人都顯得不知所措了起來。
沈琅被身上被裹得太嚴實,薛鷙還記得鄭婆婆從前說的話,掀開他身上的厚重的衾被,又將他前襟扯鬆了一些。
慌亂之間,薛鷙忽然摸到了他放在衣襟里的那張宣紙,他先是一怔,下一刻,眼淚已淌濕了滿臉。
李雲蔚見他上去後遲遲沒動靜,於是只得掀開車簾,他知道薛鷙眼下必定是六神無主,於是便道:「我已經叫仇二去請了鄭先生,你先將他挪去我屋裡。」
李三的院子就在這附近,沈琅眼下這情形的確是禁不起挪動了,薛鷙輕手輕腳地將他從馬車上抱下來,一面走,一面在他耳邊輕聲叫著他的名字。
可是沈琅始終昏睡著,身上燙得讓薛鷙忍不住疑心他是不是下一刻就會連骨頭帶皮一起化掉。
不要。他在心裡默念著,不要有事,求你。
第68章
沈琅是第二日半夜才醒來的。
薛鷙合衣坐在榻邊上, 一隻手摟著他的身體,另一隻手則壓在自己右臉之下。
沈琅一動,他就也跟著抖動了一下, 隨即突然驚醒過來。
這人剛到的那日, 身上始終高熱不退, 到了凌晨, 薛鷙忽然發現他渾身顫抖著搐氣起來, 卻是只出氣、不進氣了。
等到薛鷙讓人把鄭先生叫來, 沈琅的胸口已經沒了起伏,他不死心地伸手去探他鼻息, 卻什麼也碰不到了。
也幸而是薛鷙怕得睡不著覺,連夜裡也一眼不錯地守著他看,這才及時發覺了。
那位鄭先生雖然姓鄭, 其實與鄭婆婆並無親戚關係, 乃是一年前在山下惹上了一筆官司,才帶著妻小投奔到天武寨里來的。
他原先在鄉鎮裡也頗有名氣, 醫術也算得上精湛, 見沈琅連氣息也沒有了, 情急之下, 便只好按照《金匱要略》中救自縊死者那般, 以手按據他胸口, 數動之下, 竟果然救活了過來。
薛鷙原本還能站著給鄭先生遞藥箱,得知沈琅又有了氣, 才恍覺眼前天旋地轉,差點當頭栽倒下去。
這兩日他都守在沈琅身邊不敢動,心裡憋了好多話, 可等他真的醒來了,薛鷙忽然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下意識地就想逃開,可剛想抽回手,醒轉過來的沈琅卻忽然輕輕捉住了他的指尖,薛鷙一下就動不了了。
「我害了你,」他紅了眼眶,突然很輕地說,「沈琅,我害了你……」
沈琅只隱隱約約記得自己似乎做了許多夢,但醒來腦海中卻只剩幾塊碎片,其他什麼也不記得了。
「我……」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幾乎發不出聲音來。
薛鷙輕手輕腳地扶著他坐起來,隨後又一點點地餵水給他喝。
沈琅只知道自己這回大約病得很重,卻不知道自己昨日曾死裡逃生,緩過來幾分後,他又開口問薛鷙:「什麼時候了?」
「九月初八。」
沈琅皺眉:「我怎麼睡了這樣久?」
頓了頓,他又問薛鷙:「我給你寫的那些,你看了沒有?」
「看了。」
「那你說給我聽。」沈琅心裡仍然對他有些不放心,因怕他讀不懂,因此方才連睡夢裡也掙扎著要醒來。
「我讓三哥給我念過了,」薛鷙道,「我知道的,算著路程,估計初九、初十那兩日,韃靼的輕騎先鋒就該到東都城了。」
「東都城如今由你說的那個程穆清守著,他主我副,這幾日,他會命人加固城牆,在城外設置拒馬、鹿角等障防,並在韃靼的必經之路上挖壕溝、設陷阱。」
沈琅點頭,他的聲音仍然虛弱,頭腦發沉,因此語氣也是緩緩頓頓的:「豫王眼下也是實在無人可用,不過程穆清雖是文官出生,但也算頗有幾分軍事才略,他年輕時曾被派去過西北前線主持防務,多少有些經驗。」
「還有一點,你要記住,」沈琅有些吃力地,「你若去了,一定吩咐他們,拐角、地勢較低處需重點防守,那些韃靼很狡猾,此次綏德兵敗,就是他們趁夜繞到了低洼處,發起了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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