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宵的聲音低了些:「然然?」
段栩然這回終於有了反應。
他張了張嘴,小聲吐出兩個字——
「先生。」
穆宵的後背滲出一層涼意。
他勉強扯了下嘴角,「怎麼又這麼叫我?都想起來了?」
段栩然微微頷首,然後把手從穆宵的掌心中縮了回去。
穆宵的瞳孔顫了顫。
「先生,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可以嗎?」段栩然問。
穆宵好像被魘住了般,半晌才道:「好。」
他的表情一定很不好看,嗓音也啞得像三天三夜沒睡,可段栩然什麼都沒問,只是閉上眼睛,不再看他。
穆宵枯坐了片刻,才回過神,起身出了門。
第53章
在手術干預下, 記憶會循序漸進地復甦。最開始回到病人大腦中的記憶,通常都是印象最深刻的一部分。
段栩然最先想起的,是一連串的爆破聲。
他當時在籠子裡昏睡, 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被巨響驚醒後他條件反射往角落裡縮, 身上的金屬鎖鏈撞在欄杆上, 噼啪響成一串。
沒過多久, 那扇總是緊閉的白色房門被人踢開。
段栩然小心地抬起頭。
籠子外出現了一群陌生人, 他們大都穿著軍裝, 手上持有武器,並且都用一種震撼而憐憫的複雜眼神看著他。
像在看一隻屠宰場裡的流浪狗。
段栩然從沒見過這些人。
他把自己團得更緊, 警惕萬分地望著他們。
眾人往兩邊讓開一條通道,一個男人走了出來。
他似乎是這些人的首領,高大冷峻, 在人群中顯得鶴立雞群。
他有雙鷹一樣的眼睛, 帶著無機質般的冰冷,鋒銳。
那雙眼睛看向自己的時候, 既沒有好奇, 也沒有同情, 波瀾不驚。
和看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那群人紛紛朝他行禮, 段栩然隱約聽見有人對他說, 「……這是最後一個。」
與此同時, 一名軍人走過來, 破壞了籠子上的門禁。
他矮身鑽進籠子,伸手想拉段栩然出來。
「不要怕, 我們是來救你的!跟我們走,你需要治療——」
段栩然喉嚨里發出驚恐的嗚嗚聲,拼命搖著頭, 試圖躲開對方的手。
但身後就是籠子的邊緣,鐐銬也在他的手上和腳上勒緊,他已經無處可躲。
「都出去。」那名男人開了口。
他的嗓音低沉磁性,語調穩定,奇怪地安撫了段栩然緊繃的神經。
等所有人離開,男人走到大開的籠子門口站定,沒有試圖進來。
他單膝半蹲在籠子前,與段栩然對視。
現在近一點看,他的眼睛好像又沒有那麼冷。
更像一池深潭,墨色深重,水下幽光暗涌。
他朝少年攤開掌心:「我是伽馬帝國的將軍,我叫穆宵。有我在,沒人能再傷害你。」
「我帶你離開這裡,可以嗎?」
離開。
段栩然以為,他這一輩子都和這個詞無緣了。
這個籠子就是他的埋骨地。
段栩然還沒說話,外面突然有人衝進來,語氣惶急:「將軍!他們在全區域都裝了定時炸彈,我們無法進行拆除,再過兩分鐘這裡就會爆炸!」
男人語氣冷靜:「我知道了,你們先撤。」
那人看了段栩然一眼,咬咬牙:「將軍,要不先跟我們走吧,別管他了。萬一……」
一個實驗室里半死不活的受害人,和伽馬帝國唯一的將軍,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出去。」
「……是!」
男人回過頭,並沒有因此催促段栩然,只是重新伸出手,看上去仍舊非常有耐心。
段栩然終於小聲地開口:「你快走吧,沒有時間了。」
男人看著他,說了句「得罪」。
他抬手,拔槍,輕而易舉射斷了困住段栩然的鎖鏈。
見段栩然沒有露出害怕的表情,他彎腰進了籠子,把段栩然抱起來往外走。
「抱歉,這樣會比較快。如果實在不舒服,只能先忍一忍。」
他對段栩然解釋完,讓少年用手攀住自己的脖子,然後用遠超常人的速度向外疾行。
兩側的景象飛速倒退,段栩然聽見耳邊傳來的風聲。
那是臨死前自由的風聲。
手腕上的疼痛正在逐漸向身體的其他地方蔓延,而且越來越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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