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狄臉色瞬間蒼白,指節死死抓住絨毯,藉此才能勉強穩住身形。
「……陛下……」他低聲喚。
「你已經成器,剩下的就都交給你了。」衛昭頓了頓,又補了一句,「皇兄信你。」
「皇兄……」衛狄終於忍不住出聲,脫口問:「你……要去哪?」
他看著少年眼中的慌亂,反倒笑了:「朕要去別處過清淨日子。」
衛狄聽著他仔細安排假死後的後事,心底越來越涼。
「……將朕的牌位,列在皇后之側。」
他喉頭髮緊,直到他終於說完,才艱難開口:「若是……我以後有不懂的事……還能去找皇兄嗎?」
衛昭聞言,驟然收起笑容,一雙墨色的瞳孔盯著他。
他被看得頭
皮發麻,原本湧上的不舍和依賴被死死壓下,嗓音發乾,不敢再與之對視。
「你已經懂事。」男人只說。
看著少年顫著手接過詔書,失魂落魄地往外走,衛昭才緩緩靠回椅背。
「韓玉堂。」
「誒……陛下!」韓玉堂趕忙上前。
他跟著陛下半生,眼睜睜看他從無人問津的三皇子,熬過冷宮、奪嫡、剜骨般的朝局傾軋,踩著白骨一步步走上這把椅子。
如今卻在這般寂靜中,在只他一人的見證下,徹底交出手中權柄。
「藥用完了嗎?」
他心口一縮,低下頭:「是。今晨是最後一副……奴才親眼看著殿下喝下的。」
藥是他每日親手所送,為表聖寵,明面上是調養氣血的固本之方。
殿下從不疑他,每回都恭順地接過喝得一滴不剩,還會向陛下報喜,說藥「溫補得宜」,「夜裡不咳了」,「胃口也好轉了」。
可誰知——
他喝下的不是補藥,是親兄長遞來的溫水煮蛙一般的斷子絕孫之毒。
至今已整整半年。
「東西呢,收拾好了嗎?」
「都好了,陛下,車馬俱已在宮外候著,立刻就能走。」他又答。
「哭什麼。」衛昭聽出他語氣里按捺不住的哭腔,偏頭看他一眼。
韓玉堂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紅著眼眶:「陛下……您不後悔嗎?」
男人沒立刻回答,只是低頭整了整衣襟,指腹在金線織就的龍紋上拂過。
那是他曾握在手心的天下,榮光萬丈,如今卻只剩最後這一角還披在他肩上。
衛昭忽然笑了:「朕說過,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拿到手裡。」
他頓了下,望著殿門外透進的天光,像在看很遠很遠的地方。
「可一隻手只有這麼大,哪裡拿得下所有呢。」
韓玉堂不敢出聲,抹著袖口擦了擦淚。
衛昭嗓音再低了一些,像是只說給自己聽,「那麼……就只挑最想要的。」
韓玉堂呼吸放輕。
「你說說,這輩子有什麼願望?」
他一愣,抬頭。
男人袍角垂地,一隻手搭在扶手上,露出清瘦修長的骨節,脖頸微仰,頭枕在椅背上,眼睛望著殿頂的雕樑畫棟,神情極靜,如在半夢半醒之間。
韓玉堂垂下頭,想到之後自己那些還什麼都不知道的徒弟、乾兒子們,心中戚戚。
「朕可許你無邊富貴。」
他淡聲,「你今日便出宮,做個閒散富翁,順遂一生。」
韓玉堂一聽,整個人像被人從背後拍了一掌,撲通一聲跪下,膝蓋砸在地上悶響作聲。
「陛下!」
他跟著衛昭這麼多年,生死都過了一遭。兩人年紀相仿,幼時一道摸爬滾打長大。對他有懼,卻也早生了骨血般的依賴。
他挨罵時熬夜時也不是沒想過撂挑子不干,可真被攆走那刻,反倒不知自己還能去哪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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