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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曇沉吟良久,貼近她耳畔交代了幾句。

弦歌想了想:就這樣?可你要如何洗清嫌疑?

春曇只答了三個字:洛予念。

昨晚分別時,洛予念說了,會在傍晚時分來接他和晴河一起回莞蒻嶺。

回去之後,若是碧梧那邊事未了,仙君自會離開。

若事已了,那他便做一餐能讓人昏睡的飯菜,反正,不論他端上什麼,洛予念都會乖乖吃下去……

曇兒?弦歌眨眨眼,詫異道:你?笑什麼?

春曇一愣。

他抬手摸自己的臉,唇角果然不知不覺翹了起來,大抵因為不小心想到洛予念勉強吃下酥糖時,那一言難盡的表情了吧。

*

封懷昭對音律和舞蹈都無甚興致,他耐著性子聽春曇和幾位姑娘一同撫了曲,又看過弦歌兩支舞,終於揮手叫停。

姑娘們見他對自己全無興趣,求之不得,便兩兩結伴,坐到另外兩位玉沙弟子身邊。

封懷昭端起杯,悻悻抿了一口,又環視一屋子人:「如今,樓里就這幾個人?」

弦歌在一旁作陪,適時替他添酒:「是,趙媽媽走後,遣散了些,如今就我們這幾個人了……」

他睨她一眼,不得不承認,這個弦歌不愧是名動天下的花魁,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美,美得半斂半放,連說話的韻律和眨眼的頻率都散發著風情。

可他卻不喜歡。

就像父親,好擺弄盆景,但定要從一棵苗開始養,楓、榕、紫檀、玉樹,依自己喜好親手栽培,修整。無需藉助靈力法術,便能看它漸漸長成自己喜歡的樣子。幾寸根,幾條枝,往何處偏斜,豐茂或稀疏……但長成那一日,父親通常並無歡喜,而是遺憾,皺著眉嘆過氣,再擇個好友或後輩,將它送走。

小時候,他問為何,費勁心力才養大的,父親卻說,長成了,目的便達成了,再無樂趣。

他漸漸長大,發覺盆景如此,人亦是。

放眼一看,樓里的姑娘們,年紀小的也已經十八九歲,早早混跡於風月場,已然成型。

貼心,聰慧,才華橫溢,無一不是那些文人雅士願一擲千金的紅顏知己,卻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好在,他的師弟們很受用,也不算白來一趟。

「仙君,你輸了,喝酒。」

琴棋書畫樣樣不通,他們跟姑娘們行酒令,令也行不過,酒也喝不過,卻不妨礙他們高興。

「不行酒令了,咱們玩點別的。」

男人嘛,度量小又好面子,總落下風,會急眼的。姑娘們見多了,心知肚明,自然能手拿把掐,投其所好:「那仙君舞劍給我們看好不好?你的劍好漂亮啊!」

「那就舞一段!」

酒意上頭,他的師弟郭鴻宇隨手攬了個姑娘,飛出窗子。

正巧封懷昭也覺得樓里無聊,便看了弦歌一眼,她立刻會意,招手叫了小廝和丫頭們進來,耳語了幾句,眾人聽後匆匆離去,貓著腰虛著步往下疾走。

待他們一屋子人慢悠悠下樓,院中的海棠花下,已幕天置好三張竹榻,榻上鋪一層細膩的錦墊,侍女們新換了點心瓜果往上端,眨眼便鋪滿桌子,正中是一盤紅艷艷的櫻桃,只封懷昭那張桌上有。

春曇不聲不響,跪坐在最角落的矮桌前剝柑,大袖袖口微微落下去,露出的腕跟姑娘們一般纖細乾淨。果皮太緊實,好容易剝開,卻連帶一瓣豐盈的柑肉揭破,汁水滋出,他本能閉眼一躲,果汁濺到下巴,他伸手揩掉,又看著自己手背,湊近嗅了嗅。

發覺有人看他,他抬眼對上,愣了愣,又稍稍頷首,掏出帕子壓了壓手背。

看似淡定,臉頰卻倏地紅了。

封懷昭覺出些趣味,信步踱到他面前,居高審視他佯裝安定的漂亮皮囊。

他伸手捏他的腕,將剝好的柑送到自己嘴邊,啃咬,舔舐,咀嚼。不慎碰到無措的手指時,收穫一陣細不可查的顫抖,手上掙脫之力只出現了一瞬間,又無奈作罷。

春曇眨眼的速度很慢,像在思考,水光忽閃,似乎在拚命掩藏眸中的抗拒,天人交戰。

叫人好生可憐,又好生想揭穿他。

封懷昭手上一使勁,將他半拎著,往竹榻上走,春曇鞋子都來不及穿,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爬上了榻,卻也不忘理平衣襟,擺正香囊。

香里沒什麼脂粉味,只是清新自然的花木之氣,封懷昭並不討厭。

春曇斟滿酒,將杯盞推到他面前。

要侍候他,卻不懂該送到嘴邊,還真不是小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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