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陽時,封懷昭便覺得他身上有種動物的警惕性,如驚弓之鳥,隨時都要飛走。如今在熟悉的地界,不像鳥了,倒像貓,放不下戒心,敏感到碰一碰就炸毛,害怕卻還要使出渾身解數,彆扭地討好。
封懷昭自己端起杯,喝一口,又遞給他。
春曇一愣,搖搖頭,求助似的望向弦歌,姑娘特地蹲在榻邊替他解釋:「封公子,春曇他身子不大好,不能飲烈酒。」
「身子不大好……是有多不好?」封懷昭順著他肩胛捏,捏到手肘,的確單薄,像稍微使力便能捏碎似的,於是他真忍不住狠力一攥。
啞巴吃痛,咬唇,顰眉,痛卻叫不出聲。
封懷昭心裡頓時就歡暢起來,大發慈悲:「那給他換別的吧。」
話音剛落,春曇竟斗膽看了他一眼,一隻手動了動。
封懷昭斜睨弦歌。
「他說,多謝封公子體恤。」弦歌替他開了口。
「謝……是誠心的麼?」封懷昭靠過去。
春曇別開臉,點頭。他髮際方才痛出的冷汗,晶晶亮亮呈一線反光,西斜的餘暉下,像花草泌露,安靜,脆弱,卻動人心魄。
「那怎麼不敢看我啊?」他狠狠吞咽口水,按捺著渾身的躁動,耐心等到弦歌添完酒。
春曇轉過臉,舉杯敬他,杯里飄出一股甜味。
「你喜歡喝這種東西啊?」封懷昭接過嘗一口,笑道,「孩子氣。」
但他最喜歡孩子氣了。
他扣著杯,袖一抖,小指一彈,桃紅色即刻轉為淺淡的粉紅:「喝吧。」
*
那顆藥不過米粒大,乳白色,入水即化。
春曇看得一清二楚,不必猜,必定是顆狠烈的催情藥。
他的確是百毒不侵,但也不是全然無效,該痛也痛,該昏也昏,只是藥效會大打折扣,不會因此死傷罷了。
接過酒杯,此藥幾乎無味,可他卻猶豫了,時辰還早,他不能現在就將封懷昭放倒,那夜裡的計畫還如何完成?
且……這可是出自玉沙宗的媚藥,傳聞中,玉沙可是為此類東西鬧出過人命,修士都如此,他這幅身體,當真扛得住麼?
「怎麼?」封懷昭有些不耐煩。
春曇看了看姑娘們,難為情道:別在這裡。
「哦?那去哪兒啊?」封懷昭的嘴唇幾乎要咬到他,他微微向後躲,卻又被追上。
饒是春曇,此刻也有些心焦,他忍不住抬頭,眺了一眼夕陽燃燒的天邊。
這一望,望見天邊一道閃光,好似長庚星提早降臨。
他暗暗鬆了口氣,有恃無恐地放下酒杯,向後退了退,換上一臉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倔強。
封懷昭的耐心果然耗完,一把捏住他後頸,端起酒,急躁到切齒:「是要我餵你對麼。張嘴!」
他話音未落,忽而一陣風捲起,春曇身子不自覺後傾,險些掉下竹榻,又適時被一隻手扶住。
翩然而至的碧色身影將他同封懷昭隔開,護在身後。
一紫一碧,兩條手臂連番撞擊,扭打,衣袖翻卷摩擦出颯颯風聲,令人眼花繚亂的攻守拆招中,酒杯懸空輾轉幾手,最終被洛予念按回桌上,液面震盪,卻一滴未撒。
第30章 讓步
原還想,難得晴河母女團聚,無需著急帶他們離開。
如今洛予念卻心有餘悸,幸好那兩個童子在他沐浴時恰巧經過窗前,否則,他再遲個一時半刻回來,後果不堪設想……
昨晚回到碧梧山莊時,碧虛真人正為那失蹤半月的弟子診脈。
那弟子竟是自己回到碧梧的,傍晚昏昏沉沉在赤沼附近的林間醒來後,她渾無這些日子的知覺,只記得自己失去意識前,恰好撞見赤銅巨蟒食人,她本想逃走搬救兵,卻被南夷人偷襲,一睡就是這些時日。
碧虛真人為她診了脈,還放了血,奇怪的是,她體內毫無異常,不見中毒跡象,亦沒留下內傷,連手臂被蟒毒腐蝕的傷都已經過治療,幾近痊癒了。至於頭痛與嘔吐,都是大量使用催眠藥物的正常反應罷了,眾人皆疑,難不成,另外兩個失蹤的百姓也沒有死,而是與她一樣,昏睡在赤沼附近的某個地方?
事不宜遲,哪怕有萬一可能,他們也不能放棄。於是洛予念連夜護著方平意幾人,重回她醒來的林間搜索線索。
抱著一絲僥倖,直搜到天亮,可惜活人沒有找見,卻在赤沼邊緣發現一具殘破屍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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