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谷中偷偷丟掉大半,只余寥寥兩三把,卻足以掩蓋他真正想要拿回的東西。
春曇掂了掂挎包,它並沒有記憶中那般重量,興許是因為自己已經長大,又或者,沉重的其實只是與它有關的回憶罷了。
他堂而皇之將挎包掛到了冪籬旁,轉身去燃一支醒神香,而後,他翻出前幾日從蘇掌柜那裡拿到的訂貨單子,抄錄,配香。
送貨時要記得告訴蘇掌柜,做好這一批,他便不再做了。
*
天要下雨,風不動,蟬不叫,所有活物都像被悶死在凝滯的空氣中一般,這樣的夜寂靜得可怕。
春曇被遙遠的說話聲驚醒,一睜眼,手中筆毫就那麼戳在紙上,洇開一攤墨跡,污了原本寫好的字。
他隨手將宣紙團起,走到窗邊,兩條人影立在院門外,面對著面。
雲太厚,天幕幾乎無光,看不清人的長相,他們的穿著近乎一模一樣,手握佩劍,綁著高高的馬尾,可春曇卻還是輕而易舉辨認出他們。
沈佑是動態的,腦後的髮辮,劍鞘的反光和寬闊的衣袖都在輕動,而洛予念哪怕是開口說話,也是全然靜止的,宛如一隻站立入眠的鶴,修長挺拔。
「封懷昭的事,讓玉沙宗的人查便是,反正他們也信不過我們,哪裡需要我們去查。」沈佑不以為然,背靠竹籬伸了個懶腰。
「我要查的,不是這件事,是……」洛予念頓了頓,似乎在斟酌什麼,「……四師兄的事。」
聽到這個稱謂,沈佑反應了好一會才猛得站直,變成一隻被激怒的鬥雞,袖擺飛揚,手指往虛空處一指:「他的事有何好查!一個殺人兇手,仙門叛徒,你卻還叫這個叛徒師兄!」
沒了外人,沈佑說話不再有顧忌,連呦呦都被他從夢中驚醒,小鹿警惕地往院門口溜躂了幾步,看到是洛予念,放下戒心,擺著尾迎上去,又在門前一個急停,默默退回原處。
「沈佑。」洛予念音不高,卻帶著寒意,「我今日在清風堂與他們說的話,還需要再重複一次給你聽麼?」
他們相視良久,是沈佑礙於身份先低了頭,可語氣不服輸:「不用,你說的我都記得。可是小師叔,你我雖非親歷者,但二師叔是吧,我堂兄沈崝是吧?師叔為何修為再無進境,每到庚申日,他都虛弱得常人不如?我堂兄,又是因何而慘死?」
「看了今日我們在山洞裡找到的東西,你還這樣想?」洛予念反問,「他若真是通敵,那我們今日看到的,應當是中原輿圖,是各個門派的機要,是將我們的文本譯成南夷話,給南夷人看,讓他們能知己知彼,而不是……」
「可這不過是你的臆斷罷了!我只看到,洛熙川的的確確與蚺教那個妖女在一起!說不準一開始,他真如你所說,心繫中原,可他當年也才二十多歲,枕邊日日躺著個妖女,你怎知他後來不會為美色所蠱惑而改變主意?我堂兄死於妖女豢養的劇毒蠍蠱,五臟六腑盡化!這才是我眼中最切實的證據!」
沈佑氣不過,轉身要走,被洛予念一聲喝住:「站住。」
出於對尊長的敬重,他應聲老老實實站住,卻不轉身。
洛予念沒有再繼續與他爭辯,而是嘆了口氣,沉聲道:「夜裡不安全,你尚未痊癒,不要走遠。」
沈佑愣了愣,扭回頭,答得有些委屈:「是。」
說完,他一個縱身騰到空中,劍光在半空徘徊一圈,飛向洛予念平日裡練劍的湘妃崖,而後盤膝趺坐崖石邊。
洛予念在原地靜立了半晌才步入小院。
動物最是敏感,察覺到他已恢復鎮靜,呦呦才重新親近,拱他的手。
洛予念點了點它即將長出頭角的地方,緩緩抬起頭來。
春曇沒有躲,他知道,從他出現在窗前的一刻,對方便察覺到了。所以方才那些話,他們若是不想叫他聽見,他是一個字都聽不到的。
他提著燈,下樓燒水泡茶,半路被洛予念截住。
那人抬手,拿指腹蹭蹭他的臉頰,低聲道:「困了就回房去睡吧。」
春曇一愣,摸自己的臉,那處竟有一線微微凹進去的壓褶。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湊近輕道:「剛睡醒,有點渴。」
洛予念便也不阻攔他,獨自上樓,待春曇拎著茶壺回去,仙君已坐在桌前,身旁便是大敞的木箱。
打卷的輿圖被重新展開,以靈力懸在矮几之上,洛予念坐在燈下不聲不響抽出一本冊子翻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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