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吃,晴河眼一亮,輕輕拍了拍春曇的手背:「公子你等著,我給你買枇杷回來!還有桑葚!」
轉眼孟夏,時令果子多起來,街上也愈發熱鬧,春曇目送她一蹦一跳離開,隨弦歌慢慢登上頂樓的露台。
「看你這臉色……」弦歌脫下披帛,抖展開,包在他肩上。
春曇倚在美人靠前仰頭看著她,將所有要交代的都在腦海里過了一遍,才緩緩開口。
姐姐。
他無聲叮囑她:價錢低些無妨,吃點小虧也無妨,足夠買一間簡舍安身便好。你有我的香方集,日後,不說大富大貴,終究能保你與晴河衣食無憂,不必爭一時意氣。
弦歌一愣,默默蹲到他身前,沒有說話。
他微微錯開目光,接著說道:如今,封懷昭已死,這世上,再沒什麼好怕了。離開以後,就你將這些前塵往事都忘記,好好生活。若是遇上難處,每年我父母忌日,傅真人都會帶瓊兒回莞蒻嶺來祭奠,你可以在那裡找到她們。
「曇兒……」弦歌眼圈唰得紅了。
他裝作沒看到,身後事,還是要交代妥帖的。
他塞給她一隻竹葉編的籠,核桃大,裡頭關了一隻雪白的蟲蛹,說:這是子蠱,母蠱在我手中,相隔千里亦能感應彼此。母蠱一旦死掉,它也不能獨活。每日清晨和黃昏餵他幾朵槐花便好,若是哪一日,它死了,便幫我把這封信交給傅真人,她人在碧梧。到時候,她便能知道所有的事……
信封被厚厚一沓紙撐得鼓鼓囊囊,然而弦歌卻沒有接。
她一把抱住他,不再讀他的唇語:「算了,曇兒,別去了。不去了好不好……萬一失手了呢……不報仇了好不好,什麼都沒有你重要……」
春曇耐心等了片刻,緩緩推開她,捏住她的雙肩,強迫她看著自己:我會拜託洛予念,事後將我帶回芊眠谷,帶回我爹爹和阿娘身邊。父親留下那把琴,你若是願意帶在身邊,就留個念想,若不想……也放到那裡去吧。
「對,曇兒……洛仙君!我看得出,他對你是真心!你,不然你告訴他吧……說不定,他有辦法救你呢?」聽到洛予念的名字,弦歌忽然振奮起來,自己揩掉眼淚,「我見過太多男人了,他這樣的人,不說絕無僅有,卻也是世間罕見,你看,你先前醒過來都是一身傷,可這次。」她握住他光潔的手背,「我方才一看到他就知道了,他寧願你傷他,對不對?」
春曇愣了愣,繼而心間一陣刺痛。
多少真心真情,能抵得上這樣的欺騙與利用:「對,眼下,我就算要了他的命,他也是甘願的。姐姐,給碧梧送信的時候,你順帶告訴沈佑,情蠱的解藥,就在洛予念的香囊里,他摸一摸,變能找到那顆中空的香丸,服下,便可解蠱。」
「你……何時……」
就在那日,就在這裡,洛予念喝下封懷昭的酒,為了不傷害他,愣是刺了自己一劍。
意亂情迷間,他往鮮血淋漓的傷口中埋了顆蠱卵……一個多月了,蠱早已長在那人心脈。
一切,皆是幻夢。
第57章 莫思歸
將一切交代完,春曇回到後罩樓小憩,時候不長,夢卻沒斷。
他又重返爹娘尚在的幼時,竟還能書接上回,見到了那個只存在於想像中的「師兄」。
面孔只有大致輪廓,挺直的鼻樑,乾淨流暢的下頜,下巴剛好到他頭頂,已經是個小少年。
爹爹去附近的鎮子義診,他留下與師兄過劍招,路數走得不對,那人雙指夾住他的劍鋒壓下去,搖搖頭,走到他身後,握住他的手腕,耐心地帶著他一次次練習,平掃,挽花,點刺,不厭其煩。
「曇兒?」
他眼皮原就松垮著沒閉緊,徐徐掀起,洛予念的五官剛巧重合在「師兄」的臉上,他抬手,從他曲線清晰的眉弓滑過,停在含情脈脈的眼梢,心想,若當初沒將他送走,會不會真就像夢裡那樣,能一起長大,那些沉重的東西,他也不必一個人背負。
洛予念輕輕擒住他的手:「餓不餓,起來吃東西?她們在等你。」
得知春曇要跟洛予念遠赴滄沄,無有鄉的人既興奮又羨慕,可更多卻是不舍,眾人非要正經八百搞個踐行宴。
廚子許媽一聽說他這一走不知幾年,更是賣了大力氣,從午後一直忙到天黑,二十多道菜擺滿一大桌子還不算完,晴河見狀連桌都沒上,就站在竈台邊,美其名曰幫忙,實則偷偷嘗菜。
姑娘們個頂個海量,卻也不勸酒,彼此一杯接一杯碰,越喝越來精神,輪流將春曇圍著問東問西。他有一句沒一句地答,捧著一盞碧桃紅頰時而淺淺嘗,時而瞥一眼洛予念。
那人也被圍著,酒壯慫人膽,有幾個喝上了頭,已經扯開話匣子跟他打聽仙門八卦,可憐仙君一問三不知,又實在不善言辭,只得以進食打掩護,挑挑選選,給自己盛了碗看上去還算清淡的冬瓜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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