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沓信紙被她攥得嘩嘩作響,難怪那日,已被她牢牢壓制四年的劇毒會毫無徵兆就爆發,她還以為,是被封良軒那一劍傷到根本而激發,誰成想,那副殘破不堪的身體竟真能喚出懸息!
「白蘇。他……他……」她張了幾次口,卻忽而膽怯。
「他還活著。」少女才會御劍,謹慎起見,開口的時候並不回頭。
傅子雋聞言鬆了口氣,心裡卻絲毫沒有輕鬆之感。
白蘇眼盲,心卻好似格外透徹,瞬間洞悉她:「除了徐師伯中毒,命在旦夕,他沒傷任何人,只有幾個外門弟子昏倒時不慎摔傷。」
「徐……徐景修?」傅子雋驀地一停。
白蘇點頭:「昨日,春曇與那南夷人共同指正,說十年前,是徐景修徐師伯殺了沈崝師叔,以及蒲蘇村十一口凡人,事後栽贓他的父母。」
許是事不關己,少女面容平靜,語調緩和,像在娓娓道來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故事。
可傅子雋卻懵了。
她呆呆跟著白蘇落地,也不知是如何邁入太清宮門檻的。
大殿正中,南夷打扮的獨臂男人昂首,不卑不亢地與佇立在三清巨像下的清沄真人對視著。
高高在上的仙人微微蹙眉,冷冷問:「你叫勞羅?」
第69章 晴光
「你叫勞羅?」
女孩清脆的聲音落下來。
一滴冷汗從他太陽xue滑到下巴尖,搖搖欲墜,他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巨獸的雙目懸在頭頂,像定身的法術,令他渾身冰冷僵硬,一根手指都不敢動。
女孩等了好半晌,既沒有催促,也並不怪罪他的無理,只是拍了拍屁股下頭的大腦袋。
懸息乖順地俯身,將她送回地面,她接過乾淨的布,胡亂擦了擦濺了滿臉的血,俯身湊近了他。
倏忽間,那讓人極度恐懼的壓迫感,連帶著死屍一般令人窒息的惡臭一起消失不見。一股從血腥中擠出的,花泥的芬芳迅速取而代之,占滿他的呼吸。
勞羅驚奇地發覺自己能動了,他斗膽抬起頭,驀地被一雙明眸晃了眼。
女孩的瞳仁是清淺的蜜糖色,裡頭影影綽綽映著周遭光禿禿山石與零星草木,他怔了怔,左右一掃,明明是一片狼藉戰場,人血蠱屍都還沒打掃乾淨,可經她的眼眸折射,卻有種五光十色的炫目。
水藻一般茂密而柔韌的長髮若有若無掃過他的肩頭,高高在上的救世主竟蹲在了他面前,好奇地看著他,笑問:「你聽得懂我說話嗎?」
那是勞羅第一次見到黛初,十歲的她,滿身未癒合的傷痕,卻擁有這世上最溫暖明艷的笑容。
群山間曾有近百部族,以萬仞山壁相隔,十里不同音,若無天災人禍,他們本一輩子都走不出一座山,見不到任何異族。可祖祖輩輩經歷了數百年的爭鬥,蠱星降臨又離世,他們也隨之統一又被打散,周而復始,數十種語言漸漸匯總至今,已糅雜成少數幾個分枝,大同小異。
他點點頭,西北方言說得有些蹩腳:「我聽得懂。」
她鬆了口氣:「我是黛初。」
……原來蠱星也有名字。
多方爭鬥中,勞羅變成被聖教收養,經過數年非人一般的打磨,他從幾百個與他同病相憐的孩子中脫穎而出,被選作蠱星的貼身護衛,伴她出生入死。
聖教里,他是黛初唯一能接觸到的,年紀相仿的孩子,她便仗著自己年長一歲,時而就要威逼利誘他叫一聲姐姐,他不從,可黛初不氣餒:「不放蠱,你若打贏我,日後我便再不提這事了。」
他用盡全力,卻依舊很快被她制服在地,鑲銀的牛角鞘抵在他側頸,那人得意洋洋:「叫姐姐。」
技不如人,願賭服輸,他咬緊牙關,惡狠狠從齒縫裡擠出那兩個字,黛初卻一恍惚,鬆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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