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玩笑,這可是她在科研小組最引以為傲的絕技。不然她這麼一個貧窮的開山大師姐是如何哄騙各路老師拉來資金,養著她那費錢的項目和下面嗷嗷待哺的一眾師弟師妹。
嘴要甜,手要快,姿勢要立正,滑跪要徹底。先靠著她那三寸不亂之舌把資金哄到位,其餘好商量。人稱項目好人手,導師儲蓄罐。
宋知蘊勤勞地跟在眾人面前幫幹著些小活。這邊男人光著膀子熱火朝天打磨著木斧木箭等一干武器,那邊大娘挽起袖子製做乾糧,或是收拾包裹。小孩子也沒閒著,穿著破布衣裳坐在各個路口裝乞丐,暗地裡放著風。
他們雖戒心重,能團結一致地憑著嚴謹的口風讓一眾奸黨探查不出一絲文忠公的蹤跡。但一旦把你當成自己人,就啥話都跟你講。
「林師那可是上天降下來的救世仙女啊。老朽全家乃至整個街上的鄰里都受過她的恩惠。」
「先前林府沒被抄之時,林師每日都會派人往街里送糧,時不時在門前開個義診救濟災民。我們哪位不是受過她的恩惠。據說她府上也不富裕,實乃大義啊。」
「林師乃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再世父母。我家沒錢安葬我爺,只得一塊破布把他扔在亂屍崗上,也是林師得知後替我們安葬的。那些狗官暴君不把我們當人,是她給了我們唯一的體面。」
「要我說憑什麼是我們背井離鄉,讓那些踩再我們頭上的奸黨享樂。若林師有意,索性我們一把鋤頭一把弓箭地反了。衝進官府殺了那幫奸臣。若是死了,也算壯烈,青史留名了。」
「孔老二你別搗亂,你知道這樣會死多少人嗎?我們有什麼?幾把斧頭,幾把鋤頭,你就想要反?還沒到官府門前就被亂箭射死了。」
「就是就是,我什麼也不想,只是想要安穩地活著。」
「林師明天可是要與我們一同離開,你可別在這時候搗亂,壞了她的大事。」
宋知蘊默默地低頭做著事,掩蓋著眼裡的濕潤。聞言一愣,她慌忙抬起頭,抓住爭得面紅耳赤的青年焦急問道:「明日林師要與我們一起走?她這麼跟你們說的?」
「是嘞,所以囡囡你別怕。那可是林師,天上的仙女,無所不能。我從沒見過有什麼事能難倒她的。有她在我們一定能平安出去的。」
「是林師的手下那些黑衣人跟我們講的,他們鐵定不會坑騙我們。說是明日趁大軍出征時,破城開門,具體什麼情況我們也不了解,只要他們聽指揮就好了。我們先走,林師隨後就到。」
「要我說應該林師先走,我們斷後,要是林師出現危險了怎麼辦?」
「呸呸呸,說得什麼話。誰出事了林師也不會有事。會不會說話。」
「就是,林師這樣安排自有她的用意,你這腦子懂什麼。我們只要照做自然就會平安無事。」
望著他們嘴裡的崇敬和眼裡的赤忱,宋知蘊抑制著顫抖的雙手,心跳聲在胸腔內迴蕩,如同被霜凍覆蓋的樹葉在風中搖搖欲墜。
她和同樣震驚的孔嬤嬤對視了一眼。那一刻,她們仿佛看到了真相。
原來他們對文忠公林璟奚真正的計劃半點不知啊。他們堅定地相信著她會與他們一同出城開啟新的生活。
那一旦知曉文忠公將要做的事他們會是怎樣的反應?憤怒、傷心、不甘……至使他們不顧一切地偏離了文忠公對他們規劃的軌道,走上了那條不歸之路。
天地間最渺小的螻蟻仰天怒吼,不自量力地舉起鋤頭,沖向了窮凶極惡全副武裝的士兵,倒在了唯一看到他們的少女身旁。
他們真心愛戴她,而她也在用命換他們離開。
宋知蘊腦袋裡突然迴蕩起林璟奚的那句話和她那時的苦笑:護送他們成功出城。
文忠公料事如神,足智多謀,什麼謀劃沒做過,為何會拜託給她們這樣一個任務,原來哪怕是她,也無法阻止他們的死亡。
少女愣愣地望著墨跡未乾的宣紙,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她在這輪迴里寫過無數次的《萬民論》。
她挺傲的脊樑微彎,細長的手指籠住了濕潤的雙眼,單薄的肩膀微微顫抖。
無論她輪迴了多少次,無論她做了多麼精美的謀劃,哪怕她找了最完美的替身跟隨著他們一同出城。哪怕她強硬地給他們綁著送出了城池,到底都是竹籃打水。一樣的悲壯的結果,一樣無解的局面。
她挽起劍,用力一轉,鮮血噴灑在凶神惡煞的將軍臉上,她於朦朧中望見士兵驚恐地跌下馬來,將軍怒吼的面孔一泄,軍心大亂,軍旗倒塌。
浴血的身體搖搖欲墜,剛想閉上眼睛。她似有感應地朝城門處望去,他們如同飛蛾般朝這撲來,卻又一個個倒在守門士兵的劍下,血肉模糊,面無全屍,奄奄一息地哪怕撐著最後一口氣也要爬向她。
「林師,林師……」
鮮血不斷從她五官湧出,血色染紅了她的眼。她微張著嘴,破碎的氣管艱難地發聲,卻只於傷口處吐出一段氣音。
「走,快走……」
她不明白為什麼,她不懂。她只是做了每位上位者應該做的事情,對他們釋放了小小的善意,他們卻用命來回報她。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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