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開始的報恩,到稀里糊塗的嫁了,想為他操持家務,生娃做飯。
到了如今的——
她想自己是不可或缺的。
是他缺不了的,離不開的,也是這個家缺不了,離不開的。
現在,他們已經是她生命中很重很重的一部分,
她也想這樣,在他們那兒也成為很重很重的一部分。
沉甸甸的,熱乎乎的。
再也不會像那深冬渺渺霧氣一般,
輕飄飄的,模模糊糊的。
當暖陽當頭,寒冷褪去,便會消失無痕。
……
段虎在大多數等待季春花的時候,都會顯得賊不耐煩。
嘴裡總要罵罵咧咧的催促,還會橫眉立目的凶她磨嘰。
可今天,季春花終於在夜色深濃時回到後院,
卻只見他穿著單薄的褂子,坐在他們房屋的門檻上,佝僂著挺拔雄壯的背,耷拉著腦瓜,一言不發。
顯得沉默而專注,又像是......啥都在想,又啥都沒想。
他眼皮子底下散落一地菸頭兒,其中還有一枚仍然明滅著火星。
就在季春花吱呀一聲推開後院大門的時候,段虎剛巧再叼上一支煙,才要點、頓時僵住。
孫巧雲跟季春花嘮了好些好些的心裡話,季春花也終於如願以償的陪著她哭了一大場。
她頂著雙腫成核桃似的眼,在霧氣遮掩下朦朧的月色中瞅著段虎,吸了吸鼻子。
段虎也定定地看著她,一雙布滿煞氣的凶戾眼眸異常猩紅,
咽咽唾沫,嘶啞開口:「回來了?」
「......嗯。」季春花鼻音很重,輕輕闔上院門落下門栓。
段虎很快又垂下頭,哦了一聲。
還是悶了吧唧的。
季春花眨眨眼,不疾不徐地走向他,在跟前停住。
段虎恍然起身,「進屋吧,我給你燒炕了。」
「我掃掃地。」
季春花沒吭聲,專注地仰著豐軟的臉兒看他。
認真到實在無法令人忽視,給段虎看得心裡更堵得慌。
他冷哼一聲,搓搓指腹,嗆火似地道:「咋?覺得我丟人了唄?」
「瞧不起我了唄。」
垂落的睫黑壓壓的,擋住他的眼神,在夜色中讓人瞧不清。
可季春花卻覺得,她家大老虎好像渾身都在炸毛。
不等季春花回,段虎就跟吃了槍藥似的,劈了啪啦地接著罵,「艹,老子早就知道,你指定就是因為我昨晚上喝多了......說了老些的傻逼話,你就瞧不起我了。」
「你今兒還敢埋汰老子說話是放屁了!」
「哼......你,你這才跟我結婚幾天啊?不就叫你逮著個小辮子麼,可算是叫你抓著短處了吧?嗯?」
「這回可好,你往後指定得更不聽老子的話了,你——」
「對不起。」季春花軟乎乎傻呵呵的一樂,突兀打斷。
段虎嘴還張著,話都沒說完就被驟然噎住,
夾在粗糲指節間的煙,也噠地一聲掉到地上。
他緊緊地抿住唇線,繃起下頜,瞅著執拗又不講道理。
季春花卻突然想起那個盛先生講過的幾句閒談。
他說,深山老林里受傷的野獸,往往會咆哮的更凶更厲害。
因為它知道自己受傷了,現在很脆弱。
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嚇退敵人,讓對方不敢上前。
季春花心裡酸溜溜兒的,又想起孫巧雲談起段家垮了以後,段虎日漸暴躁蠻橫的性格,仿若看見了他身上炸起的毛、豎起的刺。
那些無形的刺將她心窩兒、眼窩兒都扎得又疼又辣,她卻不想再哭。
他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要是她在他跟前哭了,他不會像媽一樣,跟她一起哭的。
他會粗糙又野蠻的哄她,還會一邊罵她一邊給她擦眼淚兒。
這樣的話,他自己就沒辦法好好哭了。
段虎像是化成個黑黢黢的雕像,就這麼佇立在門口,半天都沒動靜兒。
季春花卻不急,也不用他說啥。
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攥住他隱約顫抖且被苦嗆菸草味兒浸透的大手,咧嘴探頭,「我錯啦,段虎。」
「我今天......不該說你講話是放屁的。」
「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不想叫我吃苦受累的,我全知道。」<="<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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