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這句話說完,剛準備開口的許麗當即梗住了。
過了半晌,她才哆嗦著聲音期期艾艾的說了句:「好,好,媽走,媽走,大陽。」
「你……你快好好歇著啊,兒子,媽不打擾你嘞。」
「媽知道我兒子現在可有能耐了,可忙了,得忙著干好些大事兒去呢。」
「那媽回頭再來,等你歇好了再來啊!」
「你記得好好吃飯啊大陽!媽瞅著你一直都胖不起來,可不能虧待自己個兒啊!」
「……」
「……」
季陽也不知道自己擱原地站了多久,只知道腳踝又隱隱作痛時他才離開。
像個僵硬的木頭人似的,一瘸一拐地進了屋,想吃飯的興致也蕩然無存。
他覺得心裡疼的慌,捂著胸口倒在炕上順著眼往外淌淚兒。
這些年見了太多的骨肉深情生離死別,便愈發覺得疼、愈發飽受折磨。
他很怕自己就這樣孤獨的走到生命的盡頭,明明並不是無父無母無家可歸,卻又感覺還不如無父無母孑然一身。
隨著這幾年長了幾歲,他總是會在夜半驚醒,看著空蕩蕩的院子,恐慌又悽苦。
他也想有家,就算不結婚,爹媽也不是啥有能耐的人,只是普普通通過個日子,回家的時候有人等,煙囪里冒著煙就行。
就像段家的院子裡,每天到了要做飯的時候,煙囪都冒出滾滾的白煙一樣。
可季家,他回不得,也打死了都不能回。
他無比清楚在那個生他養他的地方,根本得不到他想要的平淡和溫暖。
許麗和季大強或許直到死都不會醒悟,他們都爛到骨頭縫兒里了,就算只剩了兩個人過日子還能互相折磨,就更別提再多一個人了。
所以就這樣挺好,就這樣最好。
季陽閉上眼睛想:哪怕是他就在這麼個寂寥無聲的小院子裡無聲無息的死了,也比再被卷進那個粑粑坑裡好。
天不知不覺的黑了。
季陽揣上幾張紙幣晃晃悠悠地出了門,打算去打斤散酒回來。
他想今晚要是不來兩口,指定又睡不著了。
順著小道,他去了個只賣散酒跟調料的食雜店,剛要跟老闆說來斤散白就聽身後傳來道童音—
「哥,奶說要醬油還是要醋來著?我給忘了。」段長樂撓撓腦瓜。
段長安問:「你今天到底咋了?上課也一直在走神兒。」
老闆見季陽頭埋越來越深,也不說話,忍不住催促:「同志,您到底要啥?不著急的話我就先給倆娃拿東西了嗷!」
季陽驀地轉身,一聲不吭地往店外跑,就像是怕捉妖人給逮了的妖怪似的。
顛簸中,兜里的紙幣溜了出去,掉落在地。
段長安眼疾手快,趕緊撿起來,喊:「叔您等會兒!」
「您的錢掉了!」
第437章 剛才那個跛腳的也不是好東西!
季陽連愣都沒愣一下,不一會兒就跑沒影了,給兄弟倆都整不會了。
段長樂反應過來以後一把奪過那兩張紙幣,「哥,你買,我跑得快,我追上去把錢還他。」
段長安微微頷首:「那你快點,要是實在追不上就回頭把錢給何書記,奶還等著用醋呢。」
結果等段長樂都追出去了,店老闆突然拍了一把大腿:「嗨呀!我說那人有點眼熟麼?」
「那不是季陽嗎?你倆不認識嗷?」
全村上下基本就沒有不認識段長安跟段長樂的,老闆也是沒忍住多了句嘴,一邊拿醋一邊道:「要不是當初季同志跟她娘家鬧翻了,按理說你們還得管季陽叫舅舅呢!」
段長安才要掏錢的小手頓住了,「……您說剛才那個叔,是我媽原先那個弟弟?」
這事家裡倒也沒故意瞞著他們,偶爾也提過幾嘴,只是覺得就是個晦氣事兒,尋思沒必要跟娃們講太細,就也沒細嘮。
不過,段長安跟段長樂都知道,當年長樂過敏的時候,段虎車壞了,賊不情願的找人借了輛車,借車的事兒就是季春花斷絕關係的這個「弟弟」給幫的忙。
都過去這老些年了,段虎不經意間提起的時候還堵心得咬牙切齒的,說欠誰人情都不想欠他人情,或是寧肯欠錢都不樂意欠人情。
後頭,季春花就會淡淡笑著,平靜道:「我當年不就跟你說了,咱不欠他的,叫他幫忙還全當是給他個機會讓他行善積德了呢。」
段長安幼小的心靈有點複雜,也說不清是個啥滋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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