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臣妾去備香澡豆……」沈知姁緊走兩步,一副要遵從懲罰內容、認真服侍帝王的模樣。
「怎麼這麼傻?」尉鳴鶴無奈一笑:「連朕逗你都看不出來。」
他正了正聲,乾脆命道:「你在寢殿內取暖,將薑湯喝了,不許嫌辣。」
沈知姁仰起一張嬌面,杏眼在燈燭下盈著濕漉漉的光:「臣妾知道了。」
她小心地看了兩眼,有些猶豫而生怯地拉住尉鳴鶴衣袖,抿唇問道:「臣妾想要金侯進來伺候,陛下允准麼?」
尉鳴鶴從這句話中解讀出委屈之意,結合先前的情狀,對金侯愈發生厭。
因幼時經歷,他最厭惡的,就是這等膽大欺主的刁奴。
那些嘲笑、欺負過他的宮人,現在全都在尚刑局生不如死呢。
有了這幾分的感同身受,他便對沈知姁柔聲道:「你是主子,他是奴才,想怎麼使喚都行。」
在去往浴池的路上,尉鳴鶴心裡鬆快了些,覺得沈知姁的詢問,是一種好的預兆。
——從前阿姁也是這樣,在他面前直話直說,不喜歡韋容華與慕容婕妤也不遮掩。
他覺得這樣的沈知姁,率直嬌憨,很好。
*
金侯收到傳喚時,正在朝陽殿外站崗,咬牙忍受著手臂上火辣辣的痛意,時不時轉過頭去,看是否有宮人在指著自己的嘲笑。
福如海知道自己下了重手,有意讓金侯回去歇息,順便好好反思反思。
可金侯自己不願意。
在他看來,若此時回去休息,那在旁人眼裡,自己無法上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為著自己的前途,他怎麼著都要站好今夜的崗,讓朝陽殿的人看看,他依舊是御前大總管福如海的徒弟!
得知是沈昭儀傳召,金侯猶猶豫豫地進去,以為要遭受一番為難。
結果只見燈下的美人娘娘喝著薑湯,對自己淡淡一笑:「聽說金公公近日負責點香之事,那就為本宮點上韋容華進奉的白果香吧。」
金侯一愣,行禮後去偏殿拿白果香丸。
在回來的路上,金侯明白了沈知姁此舉的用意:哼,沈昭儀這是提醒他,乖乖做點香的活計,別憑著韋容華和元子爭呢!
呵,等明日過後,他背後的可就是慕容婕妤了。
懷著這點不忿,金侯特意將白果香點得濃了些,口中還道:「昭儀不知,陛下可是很喜歡韋容華進奉的這味香料呢。」
自覺膈應了沈知姁之後,金侯帶著莫名升起的鬥志告退。
沈知姁拿出自帶白果香的寢衣,走到升起輕煙的錯金螭獸大香爐旁,將金侯方才的表現過了一遍,發覺元子先前可能猜錯了——將點香之事讓給元子,可能並不是金侯有意陷害,而是福如海這個師父在其中做了安排。
福如海並不希望有徒弟相互殘殺之事發生,若有可能,他是想扶持元子和金侯共同上位的。
想到這點,沈知姁面上帶了點笑:福如海確實是個有點良心的好人。
她專注思慮著此事,沒聽見外頭傳來的腳步聲。
於是尉鳴鶴進來時,看到的就是沈知姁抱著一套衣裳,在香爐旁乖乖站著,唇角微微上揚,是春日細柳一樣的淺淡生姿。
看得尉鳴鶴唇角輕揚,忍不住放緩了腳步。
鳳眼一轉,他看到了那套衣裳,心裡就明白:寬齒梳只是明面上的禮,這套衣裳才是阿姁要送給他的真正壽禮。
「怎麼點了白果香?」尉鳴鶴聞到寢殿內的香氣,眼底划過一抹疑惑之色。
沈知姁受了點驚嚇,杏眼兒圓溜溜,忙不迭背過身去,將懷中的寢衣收回扁木盒裡,順便故意留了一角,讓尉鳴鶴看清上頭的龍紋。
尉鳴鶴心中好奇,但面上分毫不顯,微揚著下頜,姿態矜持地在平榻上坐下,手輕輕放在小几上,帶著不明顯的暗示意味。
「回陛下,宮中都說陛下近日得了白果香,所以臣妾就想聞一聞這是什麼味道。」沈知姁瞥了眼尉鳴鶴的動作,將食盒捧到平榻的小几上,眼底流露出恰到好處的苦澀,輕聲笑道:「這白果香的確是新奇好聞,難怪金侯說陛下很喜愛。」
「韋容華的確是為陛下著想,也很有品味。」
后妃之德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寬容不妒忌。
尉鳴鶴思及這點,再看沈知姁的淡笑,那股子沒滋沒味的感覺又從心頭湧出。
要是放在一個月前,阿姁怎麼肯勉強自
己說這樣的話?
她定會軟哼一聲,挑出這白果香千般萬般的不好,偏眉眼靈動,像是挑剔又嬌氣的貓兒,讓尉鳴鶴覺得嬌憨可愛。
他薄唇微張,正欲說自己並不喜歡白果香,卻被眼前蒸騰起的熱氣打斷。
眼前白霧蒙蒙的一片。
待熱氣消散後,尉鳴鶴就看到食盒裡放著一小碗臥著荷包蛋清湯麵,很明顯能看出做面的人極不嫻熟,面上疙疙瘩瘩的,還有點粗細不均勻。
令尉鳴鶴復想起仲秋那日,沈知姁臉上沾了麵粉的小花貓模樣。
神色一下子柔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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