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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如意已經起身、快速離去,韋才人亦斂起衣裙,從廊下回內室,要將屋內的夜燈吹熄。

然而她剛將琉璃海棠的燈罩挪開,就有一陣涼風從背後襲來。

韋才人動作一僵,深呼一口氣後緩了心跳,若無其事地將燈罩重新合上,轉過身去,對上來人。

一抹驚詫從韋才人的眼底划過,在片刻後變作行禮的動作,嗓音略顫:「嬪妾見過皇后娘娘。」

沈知姁將暗紫披風的兜帽放下,並未第一時間搭腔,而是掃視了一圈屋內情形。

物件整齊,擺放錯落精緻而不失格調,即便處境落魄亦未曾改變。

可見居住者心性堅韌,有自己的堅守。

惟有床頭小櫃的高頸花瓶空空,顯示韋才人近日來的心神不寧。

「韋才人見到本宮,似乎很是驚訝。」沈知姁打量完,含笑出聲,提步往屋,回首與門外的杜仲、蕪荑對視了兩眼。

蕪荑二人會心一笑,將身上的披風往上拉了拉,再緩緩關上門。

連同身後滿臉惶惶的如意也一起隔開。

「本宮還以為,韋才人提前得了消息,會知道自己敗露。」沈知姁在墊了軟墊的圓凳上落座,口吻溫和,並不像是來興師問罪、實行處置的。

韋才人仍維持著行禮的姿勢,聞言眉眼憔然,低聲道:「嬪妾知道自身敗露,並不驚訝有人前來,唯一想不到的,是娘娘您親自來了。」

她抬眼,端正有神的眸子中閃過幾分複雜情緒:「臨近新年,宮人探親,嬪妾所散播的謠言,或許很快就會傳入朝臣、百姓的耳中。」

「況且您還正有身孕,即便您再生氣,也不該冒險前來,與嬪妾對峙——您應當在瑤池殿好生養胎,再讓手下人迅速封口此事。」

「那韋才人你呢?」沈知姁秀眉彎起,頰邊的笑意像是天邊被薄雲掩住的月牙兒,顯不清真正的情緒:「你既然傳播謠言,意圖以國運中傷本宮,又何必提醒本宮這些?」

韋才人閉眼緩了緩,半晌後才啞聲道:「嬪妾自出生以來,就受教於父親,要為韋氏一族的榮耀付出自己,要不惜一切代價剷除韋氏的敵人。」

「可嬪妾也記得生母逝世時,叮囑嬪妾,所有滴水之恩,都要湧泉相報。」

「嬪妾不是傻子,在韋氏落難、嬪妾養病後,延禧宮所用的一應月例開銷竟無短缺,所煩惱的惟有宮人生出異心,這是嬪妾自己御下無方的緣故。」

「放眼宮中,能讓殿中省如此聽話的,不過四人:陛下、太皇太后、您與宜昭媛。」韋才人倏然睜眼,望向沈知姁:「陛下冷漠,太皇太后要關注大皇子,宜昭媛處事高冷,絕不會關照嬪妾。」

「只有娘娘您,能對嬪妾的處境感同身受。」

「因為這一份恩情,所以嬪妾提醒娘娘,目前當務之急,是阻止流言傳播。」韋才人見沈知姁仍舊沉著坐著,一時拿不準沈知姁的意思,輕蹙著眉頭,努力維持著行禮的姿勢。

她素來不喜歡在別人面前示弱。

「韋才人起來吧。」沈知姁眸光溫和,眼底是盡在掌握的笑意:「不知韋才人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說的是凡事皆有好壞,不能一言以蔽之。」

「若是用的好了,傷人的流言也會變成捉人的利器。」

韋才人心中一凜,通過沈知姁的話,迅速想到了流言的另一種用法:以此為餌,釣魚心懷敵意的人。

在韋才人看來,此舉風險極大,收益卻不確定,若非迫不得已,她萬萬不會用這個法子。

而沈皇后在半日內就敲定應對法子,足見沈皇后思維敏捷,做事果決而有魄力。

遠勝於她與父親韋武。

想到這,韋才人並未起身,而是順勢跪下請罪:「嬪妾為了韋家,報復您與定國公府,私自編排、誹謗皇后——此罪,嬪妾認下,只請皇后娘娘高抬貴手,放過已經流放的韋氏族人。」

「瞧韋才人的意思,是將韋家流放和韋武斬首之事,怪罪到了本宮頭上。」沈知姁挑了挑眉,直接了當地問韋才人:「才人難道是手上有證據?」

「若是沒有證據,那才人就要罪加一等了。」

韋才人被問的一愣:她在深宮中,自然不知道外頭政事的彎彎繞繞,對於韋家覆滅的細節更是一概不知。

她唯二確信的消息,就是自家父親,和昌王、平郡王謀反之事,確實毫無關聯;而先前定國公府被誣之事,韋家的確參與其中,且是領頭之一。

再結合韋氏倒台後,獲益最大的人是復職回來的定國公沈厲,加上前面對後宮諸多事件的重新梳理,最終推算出了沈知姁。

若問證據,韋才人確實是沒有的,她所相信的,是自身的推算和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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