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詢,吳統領面色稍灰,搖首不言:自妹妹從小孩成為女郎後,就不再言說內心心事,他一個大男人亦不好多問。
自從有了沈皇后的恩准,能時不時見一見妹妹,也多是問及吃穿用度順不順心,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新鮮玩意兒。
「吳淑媛和本宮說,她幼年父母早逝,為大定死在邊疆。」沈知姁眼睫微顫,嗓音帶了幾抹滯澀:「她很可惜,這輩子都沒有去父母埋骨之地親自看一看,不曾為父母上一柱香、貢一份果。」
「本宮亦為吳淑媛深深惋惜。」沈知姁一字一句、沉聲道來:「只要皇帝在一日,吳淑媛身為後宮妃嬪就永遠不能離宮。」
「她對父母的念想,最後或許只能被帶入皇陵中。」
這話深深刺中吳統領的心。
他敬孝父母、疼愛妹妹,如今兩者交纏,變成對吳淑媛刻骨的心疼與歉疚——若是他沒有識人不清,沒有相信薄情皇帝的話語而將妹妹送入宮中,那妹妹就不會有這樣許能困擾終生的願望與惋嘆。
吳統領眼角微微濕潤,望著眼前沉靜威嚴、而又真心為自家妹妹惋惜的沈知姁,心中下意識地想到一事。
——若是尉鳴鶴死了,沈皇后成了沈太后,她或許會同意自己將妹妹從皇宮這個大火坑中接出來。
只是這樣大不韙的事情,頂多只在心中想想,不能說出口。
吳統領手執佩刀,神情堅毅,拱手告退:「從京郊到朝陽殿,馬車緩行要兩個時辰。」
「微臣必定在半個時辰內將陛下帶來。」
待沈知姁一句含笑的「有勞」後,吳統領就大踏步離開。
沈知姁略蹙的眉眼一松,吩咐了一句「去請諸葛院判」,旋即就在心中長嘆:吳家兄妹的確是至情至性之人,如今情狀,倒是沒枉費她在吳淑媛身上所花的時間與真心。
吳淑媛的確活潑率直,不該在皇宮中被困上一輩子。
不光吳淑媛,嵐姐姐、瑜貴儀等,都該去外頭瞧一瞧山河好風光。
皇宮的朱牆綠瓦,實在是耀眼到令人寒心。
諸葛院判來得很快。
他身為計劃的知情者,最近十分積極主動地值班,還得了一個「體恤屬下」的美名,將太醫院中本就牢固的人心攥得更緊。
「瞧娘娘的神色,必定是一切順利。」諸葛院判甫一進門,看了看沈知姁的神色,就嗓音輕快地行禮:「娘娘與國公爺、沈將軍一樣,每每真心歡喜時,便會用指尖無意識地點著桌子。」
「院判對定國公府當真了解,本宮往後可不敢多留院判在宮中。」沈知姁回過神來,收回雙手,面上調笑了一句。
諸葛院判笑意爽朗地應下:「微臣年老,等再過幾年,調/教好了徒弟給國公爺與娘娘您,微臣就要迫不及待地出宮養老了。」
「娘娘可不能短了微臣的養老錢。」
「這是自然,院判請放心。」沈知姁淺笑:「您對沈家有恩,我與定國公府永遠記得這一點。」
說笑完,諸葛院判瞬間收了神色,變得正經起來,口中念出一連串的人名:「……這五位太醫都是信得過的,家中都與定國公府相聯繫,不會背叛,微臣和楊院使帶著這五人,足夠坐鎮朝陽殿,保證不會讓任何人插手。」
「說起來,楊院使的背後是羅郡王。」沈知姁念起這點,口中話頭一轉,淡淡道:「陛下秋狩受重傷,在場眾人身上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尤其是楊院使,是唯一被帶去隨行的太醫。」
諸葛院判瞭然:「楊院使信任微臣,微臣會勸說他主動請罪,讓出院判之位。」
隨後,諸葛院判又報了六個名字:「前三位擅長小兒病痛,後三位是婦科聖手,這六位日常輪值,保證皇子們與各宮娘娘的日常康健。」
「還有兩位行中庸之道,就專門負責世家高管府邸的求診。」
沈知姁點頭:「院判思慮周全。」
「皇帝受重傷,為了方便診治,你立刻帶人搬來朝陽殿,近身診治,直到皇帝康復。」
太醫那兒準備好,沈知姁看著天邊微亮的天色,接過蕪荑遞上來的醒神茶,輕抿一口後啟唇:「讓朝陽殿的宮人們好生歇一歇,等晚些再叫他們來長階上集合。」
「順便將銀子帶來。」
尉鳴鶴這一重傷,從朝陽殿至少有一半的宮人要被打發出去,剩下屬於沈知姁的一半要在外圈辛苦些,不讓朝陽殿的正式情況傳出。
一為平有人心中不忿,二為賞辛苦之酬勞,沈知姁早就備好了銀子堵住人心和眾口。
於是乎,朝陽殿的宮人們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一睜眼見天光大亮、已近日上三竿,紛紛慌亂起來,胡亂套上衣裳就往外奔。
這不出去還好,一出去就見皇后娘娘身邊的蕪荑姑娘與杜仲總管。
一眾人冒出一身的冷寒,覺得身上的皮緊了緊,忙不迭上前彎腰請罪,更有膽小的,直接抱著杜仲的腿開始哭喊饒命。
「別吵嚷,皇后娘娘等著見各位呢。」蕪荑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將沸騰的後苑給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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