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喘片刻,臉上戾氣未消:「商九思衣衫上熏的香,是血翳症復發的引子。」
那日居庸關刺殺,他本可以避開。可謝懷瑾衣衫上暗香浮動,刺得他眼睛突突地痛。出城時都還沒有異常,是從商九思馬車上下來,謝懷瑾才染了異香。
血翳症引子難尋,最有可能的就是,當初給他下毒之人,重新出手。裴玄想通其中關竅後,面色更加凝重,「宮內那位發現了?」
「尚未。只是有所懷疑。」他把髒了的布枕隨手扔了,而後吩咐道:「換個一模一樣的來,不要讓阿月知道。」
「殿下……」殿下好不容易同縣主走到現在,可橫亘在兩人中間的,何止是他隱瞞身份一事。裴玄還想再勸,謝沉舟一個眼刀飛來,她只得噤了聲。
「去花廳看看,為何阿月遲遲未歸。」他倒是要看看,謝懷澤與她到底怎麼個相談甚歡。
至於自己,還得擦拭臉上血跡,換身乾淨衣裳,免得嚇到阿月。
………
花廳內,謝懷澤自斟自飲,喝得滿面紅光。他是真的醉極,連看容梔的眼神都迷離許多。
又一杯下肚,他難得失態大笑,沒了世家兒郎的拘束:「今日幸得縣主作陪,懷澤心裡滿腔不忿,也算是覓得知音。」
容梔象徵性啜飲了些,心下五味雜陳。她與謝懷澤實在不算相談甚歡,不過是他提酒上門,自己為了窺探皇室秘辛,收留一個醉鬼罷了。
謝懷澤面色酡紅,口齒已然不清。他撐著下巴,半醉半醒道:「關於阿醉的往事,若不是今日與縣主共談,我都快要記不清了。但他是世界上,最良善之人。」
容梔微微失笑,這句話他今日已是不知第幾次提起。
「在東宮時,我去陪伴過他幾日。那時我還不知他是我胞弟。我整日謹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錯,讓謝氏惹禍上身。」
白雪皚皚的冬日,他忘了給商醉披上大氅,當天夜裡商醉發起高熱,他與一眾旁人伏跪在雪地里,渾身禁不住打起顫。
那時商醉還是金尊玉貴的皇長孫,未來大雍朝的太子殿下。豈料小小少年醒來第一句話,竟是對著先太子說:「父王,饒了他們吧,是阿醉自己不想穿大氅。」
後來他才知曉,不僅是對他,即便是對做錯罰跪的小宮女,他也會替人家求情,再偷偷塞上瓶金瘡藥。
而後先太子兵變,商醉被聖上囚禁,再於江都謝府見到他時,他已瘦得全身上下,只剩皮包骨。謝懷澤淚水滾滾而落,下意識就要跪地行禮。
是商醉吃力地扶住他,用稚嫩的嗓音,笑眯眯寬慰他:「別哭呀。」他說。
「從今以後,我終於能叫你阿兄了。」
第46章 因為是你(掉馬倒計時) 倘若商醉沒死……
「是我, 是我沒能保護好他……」謝懷澤淚眼婆娑,哭得幾近失聲。這麼好的人,最後卻被親生母親, 以自己名義誆騙到祠堂。
燭火長明的, 是同他有血緣關係的先祖,身後亂棍而來的,是他所親近過的叔伯兄弟。
在延續香火的地方, 他們要了他的命。
光是聽著, 她都覺著壓抑得喘不過氣。「你已經盡力了。」容梔安慰道。
思緒凌亂時,她想得卻是,謝沉舟是不是也被這樣對待過。所以才受不了折辱,找機會逃跑出去。
謝懷澤長嘆一聲, 提起酒壺晃了晃, 卻只倒出一兩滴。這才發現帶來的酒已盡數喝光了。
他一拍桌子,空了的酒壺滾落在地:「再上一壺!」
「你不能再喝了,」容梔搖了搖頭,示意候著的侍女去把他酒壺撤了,「等會謝懷瑾來要人,你若神志不清, 他反咬一口是我綁架的你。那我找誰說理去?」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 但兩人心裡都同明鏡般清楚,謝懷瑾還真做得出來。
用溫熱的錦帕濕敷片刻, 謝懷澤稍稍清醒了些:「阿兄處處針對逐月,大抵是因為我的緣故。」阿兄以為沒了逐月, 容梔就會順理成章,與他訂下姻親。
可如今入沂州半月,他算是看得清楚, 即便沒有逐月,容梔也不會心悅他。
謝懷澤語氣里滿是歉意,躊躇半晌後,無助地用手捂住了臉:「居庸關埋伏的那批殺手,我雖知曉是阿兄所為,但我沒有證據。也無法……替逐月指證阿兄。」
容梔聞言清淺一笑,眼底平靜無波,「立場不同,可以理解。」
她也沒指望過謝懷澤能大義滅親,他能坦然在自己面前承認,已然是意料之外。
似是還存著最後一絲希冀,他問道:「我若代阿兄道歉,縣主會原諒謝氏嗎?」
她沉默了一會,語調始終冷冽,甚至接近於冷漠:「若是為著逐月,你應當去找他道歉。若是單單為我,謝氏不欠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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