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吱呀吱呀,從石板路晃到了山林土路,對面的余淮水一直攥著手裡的那隻金圈,腰上還別著一把從未見過的苗刀。
傅明不適應余淮水這幅模樣,在馬車裡坐不住,出來換了馬透透氣。
他的目光落在裝乘行李的馬車上,靠在最後擺了一隻紅木匣子,裡頭正放了那個面目全非的人頭。
傅明始終不喜歡那個叫臧六江的土匪,搶了人回去成親不算,還不好好保命,做了鬼還要他三弟跟著傷心。
「什麼勞什子的土匪。」傅明哼了一聲,目光里滿是對臧六江的恨鐵不成鋼:「就這點本事。」
「王爺,跟著的人回來,說他們已經出了莊子,往南去了。」
齊一接了消息,來到案前傾身在王爺耳邊小聲回道。
「嗯。」王爺瞧著手上的折信,如往日那般處理公務,可齊一卻看得出他心裡不淨,若是平時,這一會兒已經看了三封了。
「其實。」齊一思忖著開了口:「咱們不必給余氏看那樣東西的,這下不僅他恨上了您,就連帶著小四爺也與您有了嫌隙,等他回來若是知道,還要和您鬧的。」
「齊一。」王爺開了口,執筆在折信上圈畫幾下又猛地一頓,扔到了一旁,語氣也冷硬下來:「你話多了。」
「是,屬下失言。」齊一退到牆邊,看著那封批廢的折信,暗嘆今日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了。
車隊沒有走出太遠,將將出了莊子便停下修整,天際黑沉,鏢師下馬去劈柴生火,再用不著傅明的小廝動手。
幾個小廝頭對著頭聚在一起,臉上是藏不住的慶幸。
「不出兩天咱們就能回府了吧?我再也不出中原了,差點把小命交代了。」
「真是鬼門關里走一回,虧了少爺臨走也不忘了咱們,要是其他府上那幾個公子哥,早扔下下人跑了。」
「不過咱們三少爺怎麼了?瞧著那個模樣,像是換了個人,都沒精神了。」
「被擄進土匪窩嚇都要嚇死,撿回一條命就不錯了。」
「哎喲,真是…」
翠翠耷拉著腦袋靠在大黑邊上,聽一旁小廝貶損寨子的話也發不出火來,她摸了摸大黑鋥亮的毛髮,眼裡又落下淚來。
她與臧六江自小便相識,小臧六江剛來寨子,瘦的皮包骨頭,一看就知道吃了不少苦,性子也凶,和寨子裡的小孩時不常就要打到一起,白森森的牙總是硬咬著,像是緊緊地叼著自己的命,鬆了口便會丟了。
那時翠翠很怕他,覺得這個大幾歲的哥哥像是腦子不靈光的武呆兒,也有幾戶家裡孩子挨了打的人家去找臧強要說法,可臧強總說,臧六江是在外頭搶飯搶壞了性子,等吃飽了,自然便好了。
果然如他所說的那般,只過了月余,臧六江就變了個人似的露出他原本憨厚喜人的一面,十多歲的年紀便知道幫襯寨子裡的老幼婦孺,總是腳不沾地的忙著。
翠翠也是那時才對臧六江改了觀,就這樣注視著那個瘦弱的少年逐漸健壯,接了大當家的位子。
她覺得臧六江人品好,樣貌也好,是個好歸宿,心裡也時常惦記著。
可後來寨子裡突然就添了一個余淮水,她起初是不甘心的,覺得那富家小姐肯定住不慣,不出幾天便會鬧起來回家裡去。
瞧瞧他讀書識字的那副樣子,哪有山上人家是那般活的 。
可余淮水偏就留下了,還與臧六江同出同入,恩愛非常,更讓翠翠生氣的是,就連她自己都挑不出余淮水的錯漏來,一日復一日的喜歡上了這個貌似文弱卻敢想敢當的人。
好吧。翠翠想。那樣好的臧六江就該匹配那樣好的余淮水。
她劉翠翠也終有一日會匹配上最合她心意的男兒郎。
可她的男兒郎還沒出現,余淮水的臧六江就這麼沒了。
翠翠不敢想余淮水會多麼難過,她想要安慰,卻又怕引了他傷心,只能悄悄地陪著他多流些淚,陪著他多做些事。
想起余淮水在王府里對她說過的那些話,翠翠默默攥緊了大黑的韁繩,大黑似有所感,抬頭蹭了蹭翠翠滿是淚痕的臉頰。
冬日的黑夜來的格外早,不過酉時,林子裡便黑了下來,鏢師一行人生了幾圈篝火,幾個小廝殷勤地熱著乾糧以供傅明享用,余淮水啃了半塊饃饃就不動了,干坐了一會兒便稱犯困回了車上。
傅明看得發愁,唉聲嘆氣拍著腿說這可如何是好,余淮水如此,他揪心的食不下咽,怕是今夜都睡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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