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蟲族沉默地看著光屏上鮮紅慘烈的數字,其中每一個都意味著蟲族最精銳的士兵,他們將自己的生命融入帝國歷史的長河,就此長眠卻不會就此無名。
突然,一個無比醒目的通訊請求幾乎占據了整個巨大的光屏,在零點一秒後被自動接通,這是夏蓋作為阿緹琉絲副官的特權——一張凶戾桀驁的面容猛地闖入所有人視線,炫光與黑夜組成的背景中只有極致簡潔的明暗光影,單調純粹的白與黑,卻勾勒出夏蓋這張濃墨重彩、鬼斧神工的臉。
「上校不見了……」
「我找不到,我找不到他了、我找遍了整個舊廟之谷,就是沒有找到他……」
言至最後,甚至是泣血的嗚咽夾雜著顫抖的祈求言辭。
夏蓋半張臉上都是火舌舔舐過的痕跡,觸目驚心的焦黑瘢痕橫亘在這張英俊到令人屏住呼吸的面容上,狼狽不堪也兇惡不已,根根分明、銳利有如尖刺的睫毛,在他眼下投射出陰影,那雙總是桀驁不馴的狹長眼眸此刻只剩無盡的恐慌。
他幾乎是睚眥欲裂地顫抖著喃喃自語,這些顛三倒四的詞語全都關於阿緹琉絲。
前所未有的恐懼懾住他的心神,巨大的絕望與痛苦讓他徹底崩潰,仿佛生吞炭火,五內俱焚,阿緹琉絲豢養的惡犬終於有淪為喪家犬的一天。
這樣高溫的環境,他後知後覺感受到眼底的乾涸,雙目赤紅如泣血卻無法流出一滴淚水。
這個通訊請求被轉播給所有參與了這場行動的部隊,阿緹琉絲的雌父羅薩蒂亞首次動用元帥特權,下令全軍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找到阿緹琉絲,哪怕搜遍宇宙中每一個可能有蟲族出沒的地方,都要找到帶領這場戰役走向勝利的指揮官。
夏蓋幾乎把整個舊廟之谷都翻了個底朝天,他怕機甲的紅熱外儀有所遺漏,甚至直接爬出駕駛艙用肉/身翻遍這裡的每一寸土壤。
反物質帶來的湮滅反應會釋放巨額能量,爆炸後的高溫輻射,哪怕是夏蓋的兜蟲形態也頂不住,它的軀體已經開始融化,不停往下滴答著血水,堅硬的外骨骼變得扭曲焦黑,鞘翅也被衝擊波炸得所剩無幾,全身都是血洞,完全憑藉著強大的意志力機械性地一遍遍尋覓。
夏蓋不敢停下,他多找一次,上校就多一分活下來的機會,直到再也無法抬起一根手指,直到漫天火球轟然炸裂,帝國醫療艦隊逐漸出現在他的視野中,他才開始明白那臨行一眼的萬鈞重量。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夏蓋慘然一笑,他終於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宣之於口的情感,原來離月亮如此之近時,哪怕是他這樣的野犬,也會有將之擁入懷中的野望。
此刻他渾身脫力,幾乎整隻腳都踏進冥府,徹底倒在血泊之中,此後經年,夏蓋都無法忘卻這一剎那的命運之錘,他如遭重擊般恍然大悟,自己引以為傲的忠誠原來早已變質。
而他的強大意志和悍不畏死最終成為阿緹琉絲活下去的原因。
當利維坦在高溫輻射和龐大衝擊波中猝然解體時,駕駛艙在最後一刻啟動緊急逃生程序,帶著其中早已昏迷的阿緹琉絲向地面急速墜落。
仍舊處於精神力包裹狀態下的駕駛艙無法被任何儀器檢測到,是夏蓋流著血淚,拖著幾乎融化殆盡的軀體爬遍了提坦之森才將其找到的。
他將阿緹琉絲緊緊抱在懷裡,已經遭受重創的蟲甲為他的上校擋下所有衝擊波,軀體早已血肉模糊,心中卻就此寧靜安定,他終於像以往無數次那樣,再次從戰場的煉獄中找到了阿緹琉絲。
內臟被震碎,鮮血從每一個毛孔透出,夏蓋猩紅的蟲目透過駕駛艙透明的舷窗,無比繾綣地看著其中面色慘白的雄蟲。
醫療艦隊發現他們的時候,夏蓋的心跳緩慢至幾近徹底停止,被他安全護在身下的阿緹琉絲則因超負荷使用精神力陷入了徹底的昏迷。
即便有著帝國最先進的醫療技術,夏蓋的蟲甲也無法再復原如初,這是幾年後他死在泰門量子炮下的本質原因。
命運是公正的,在這猩紅血夜中,他強硬地從死神手裡奪回了阿緹琉絲,那麼幾年後他便要以自己的生命償還。
阿緹琉絲在深度昏迷中沉睡了兩個多月,某個春和景明的下午,他終於睜開雙眼,意識緩慢地適應著軀體,他艱難地從床上半坐起來。
他想起昏迷前最後一刻看到的畫面,愛烈巴坦之球被成功打破,他傷亡的部下肯定得到了即時救治。
雖然免不了犧牲,但應該還有至少三分之一的人活了下來。
所以他看向守在自己床邊的夏蓋,輕聲問:活了多少人?
早已從治療倉中出來,日夜守護在阿緹琉絲身邊的夏蓋聽到這句詢問,渾身僵硬,心痛到哽咽,那雙森綠的眼眸泛紅,被死死壓抑的痛苦和擔憂終於再也無所遁形:
「全都死了,上校。除了我和你,所有人都死了。」
第38章
在軍部上空飄揚了四年的伊德瑞邇營旗由阿緹琉絲親手降下, 他拖著大病未愈的身體,堅持為自己的士兵進行最後的送別。
日光溫和燦爛,他卻感到無處不在的寒意遍布四肢百骸, 猶如墜入深冬雪原上的冰窟, 無論怎麼掙扎都找不到上岸的出口。
整整三千人, 全都屍骨無存,救援艦隊說他們死於湮滅反應後續的高溫輻射和衝擊波,阿緹琉絲甚至無法和他們的遺體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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