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軍功起家的伊敦推崇簡樸自然的生活方式,所以整座莊園的風格十分寧靜悠閒,他們一路走來已經掠過無數明淨清澈的池塘與靜謐悠遠的林地。
阿緹琉絲甚至看到了一座磨坊。
不等他有所疑問,走在他身側的阿瑞斯已經出聲解釋:
「當年涅柔斯大帝獻冠教皇時,便是借道伊敦。持續了十多天的大雪讓所有道路都泥濘難行,唯一還能通行的小道就在伊敦的封地里。」
姿容美麗的雄蟲走近磨坊,頗有些好奇地看著其中古老陳舊的石碾,這對於他而言無疑很是新奇。
阿瑞斯的講述仍在繼續。
「涅柔斯大帝離開聖蘭加城堡時,依舊需要從這裡借道。我曾聽族中長輩說過,那天晚上有無數士兵和貴族聚集在伊敦,等待著涅柔斯大帝歸來。」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震怒,畢竟正是因為他們無法對抗神教,涅柔斯大帝才不得不受此大辱。」
「然而令他們羞愧意外的是,在聖蘭加城堡外站了三天三夜的大帝,在見到自己的部下後,並未露出任何責怪不虞的神色。」
「他看著自責困頓的士兵們,扯下自己頸間的紅寶石項鍊,親自將其放進石碾中碾斷,把項鍊上脫落的紅寶石發給這些剛從前線歸來的士兵。」
「因為在潘多拉的傳聞中,紅寶石被稱為生命之石,可以替士兵避免戰鬥中的致命傷。」
阿緹琉絲知道這件事,那時正是神教對蓋亞宮圍堵制裁最嚴重的時候,包括其他選帝侯在內的任何貴族,都不許向蓋亞宮進貢。
再加上之前大大小小的戰爭,整個蓋亞宮的財政已經出現嚴重赤字。
這唯一一條紅寶石項鍊,還是涅柔斯尚未成為大帝時,從厄喀德那家族帶去的。
「這座石碾,因此得以永遠駐足在這裡。」阿瑞斯的講述行將結束,他帶了些深意地說,「雖然士兵從來都是替人賣命,但至少有的人會把士兵當人看。」
將生命視為器具的奴隸制早已是萬年前的陋俗,帝國進入民主和平的時代已經很久很久,可即便如此,真的所有人都能把人當成人嗎?
恐怕未必。
人非工具,而是理性、情感、靈魂與肉/體凝聚而成的萬物之靈,不論性別,不論出身,這是人之本性該呈現的狀態。
然而現實是——
取皮、取肉、再取骨,一個有價值的蟲族從來都渾身是寶,只不過這滿身珍寶並不屬於他自己。
最後,面容冷肅的少將鄭重地說:「我不願意伊敦讓人連皮帶骨地吞進肚子裡,我希望命運並非一眼望到底。」
這就是他代替伊敦,向上位者提出的訴求。
不是權力,不是金錢,而是自我主宰。
而這恰恰是哈提永遠無法給予伊敦的。
那麼阿緹琉絲可以給伊敦嗎?
他不知道,他也無從知道。
他和這個雄蟲接觸的時間還太短,除了和哈提一樣強大的實力,他無從窺見這個大貴族是否具有帶領他們走向勝利的偉大品格。
阿緹琉絲感受到他話語中深沉的用意,卻並未以言語回復。
動聽的話語輕易便可從舌尖流淌而出,但他卻無法這麼做。
他曾同樣困頓於無法自主的命運,又如何冷漠地對他人的彷徨置若罔聞。
此刻他和阿瑞斯已經行至更遠處,莊園中的渺渺人語也逐漸清晰,伊敦家族的幼崽們似乎正在不遠處玩鬧。
一群剛過膝蓋的小蟲崽像停不下來的彈珠,朝著陌生的客人奔來,阿緹琉絲看到這些蟲崽的手裡都拿著小小的武器,有的拿著小寶劍,有的拿著長弓,甚至還有扛著長矛的。
而在他們身後,跟著一隻跛腳的狗,十分艱難地企圖追上小蟲崽們。
「諾亞曾經是一條優秀的排爆犬,比任何巡遊器都更為靈敏。」阿瑞斯看著雖然殘疾但依舊活潑的諾亞,簡單地介紹了它的由來。
好奇的小蟲崽們將阿緹琉絲團團圍住,其中一個尤其頑皮的,偷偷用手裡的小寶劍戳著這個哥哥的膝蓋,企圖用這種方法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結果當然是被阿瑞斯嚴厲斥責。
阿緹琉絲好笑地看著含了一包眼淚在眼眶裡,卻仍舊偷偷打量著自己的蟲崽,他並未俯身去安慰即將落淚的幼崽,而是將對方掉落在地的小寶劍撿起,輕輕放回那隻小胖手裡。
在他俯身蹲下的時候,兩隻眼睛全都被義眼替代的排爆犬湊了上來,濕潤的鼻孔往他手掌拱去,和提豐城堡里那條大狗如出一轍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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