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又有些倒霉, 選的皇子倒在了爭得皇位的路上,最後登位的又是雍武帝這個心眼不大的。
不知道是怕被秋後算帳還是看出來雍武帝和文帝是一類人,自己實現抱負無望了,反正他就趁文帝還在位時直接辭官跑了。
但江燼梧說的這一切對鄺韞來說十分遙遠。
他母親的確提過祖父曾經是大官,但對於一個家道中落時他還不滿三歲,父母又先後亡故,自己帶著小妹連吃飯都成問題多虧了好心人收留才能活下來的鄺韞來說,太遙遠了。
鄺韞好奇問:「所以,殿下您是因為我那個當過大官的祖父,所以對我另眼相看嗎?」他問完又接著說,「但其實我實在沒有祖父的能耐,連書也只是囫圇讀過幾本,略識幾個字。」
江燼梧笑了笑,搖頭,「不,你和你祖父不同。孤看中的是你,是鄺韞,不是鄺之晦的孫兒。」
鄺韞不懂,於是問:「為何?」
江燼梧斂下眉眼,推開書鎮——話說這還是謝昭野不知道從哪拾來的石頭,通體純黑,光滑得發亮,形狀還有些奇異,謝昭野送來給哄他意趣的,他瞧著合適,就拿來當書鎮了。
「認識這個字嗎?」
鄺韞不解,但老老實實答:「認識,仁。」
江燼梧淡笑,眉眼十分溫潤秀氣地彎著,通身都是讓人看著就很信服很想親近的氣質,他說,「這就是我看中你的原因。」
鄺韞讀的書比起上京那些高門的公子郎君自然不夠看的,可讀了再多書,也不一定能做到這個字。
江燼梧看中的,是彼時金州生亂,他為保收留他們兄妹的恩人性命,帶領一眾農夫起義,在得了金州城門的控制權後,卻頂著壓力不讓任何人出城。
掀起起義,說明他是有魄力也有能力的,即便是被絕境逼出來的能力。而後者,他看到的,是鄺韞即使在生死關頭,即便他自己也未必讀清了的,他心中的那一點仁心。他把鄺韞當作是一塊可以打磨的璞玉。
鄺韞似懂非懂,但他低下頭,再抬起,卻搖頭,「我不想做官。」
江燼梧挑了下眉,並不太意外,也沒有生氣,只是溫和又包容地問他:「可以告訴孤為什麼嗎?」
鄺韞扭頭,憤恨道:「你們朝廷的那些官,淨是一些貪婪的屠狗之輩,升官發財的時候跑得飛快,一遇上事了,躲得比誰都遠,生怕我們這些賤民的血髒了他們身上的錦緞!我才不要當什麼官!」
這便是有些意氣的口吻了。
到底還只是個少年人。
江燼梧搖搖頭,說,「正是如此,才更需要像你這樣的人去改變這個朝廷,不是嗎?」
鄺韞從來沒有想過這些,聽到江燼梧這話,又愣了片刻,他眨著眼睛,奇異又懷疑,「……改變?可以改變嗎?」
江燼梧點頭,「為什麼不行?一個人不行就兩個,兩個人還不行就十個、一百個,從你這一代,到下一代,當初的大魏是由太祖打下的天下,一直到成帝時期,經歷了三代帝王,方才可稱一句盛世,他們可以,我們為什麼不行?總是可以達成的,不是嗎?」
鄺韞頭一回聽到這說法,瞪圓了眼睛。
如果是雍武帝,他肯定是不能信的。就算他才十幾歲,但也知道當今的算不得什麼好皇帝,大魏還能任他造作,純純是前人打下的家底足夠厚。
可眼前同他說這些的是江燼梧。
他莫名覺得,也許他說的這些,真的可以實現。
他陷入了思考。
江燼梧並不打斷他,直提筆又寫下一張字。
鄺韞已經有了答案,可他卻先問了另一個問題:「那你會是皇帝嗎?你當皇帝,我就當官,做你的臣子!」
鄺韞的直率有些出乎江燼梧的意外了。他執著筆,筆尖的墨汁險些滴落下,毀了整副字,他及時發現了,把筆放回去。
江燼梧不是不會說謊,但處境不同,他所行事的準則也不同。他並不想欺騙鄺韞,因此也做不出什麼保證。他其實從來沒想過什麼坐上皇位,只是當一天太子做一天太子的事罷了。
只不過,他還沒想好怎麼說,不知在外頭聽了多久牆角的某人掀了帘子進來,「他當然會是皇帝。」
謝昭野已經站到了江燼梧身側,眸光掃過桌案上那個剛寫的「雁」字,冷冷淡淡對鄺韞說,「太子,不就是以後的皇帝?」
他不當皇帝,等他的就只有一個死字。
沒有人能忍下一個當過太子的人,還是一個被廢過又復立的太子。
鄺韞倒是沒想那麼複雜,謝昭野這句話直接說服他了。
對啊,現在的太子以後當然就是皇帝了!
反正聽說當今的龍體也不怎麼康健,估計很快就要給太子騰位置了,所以也沒差。
鄺韞一拍手,少年的嗓音十分洪亮:「好!我當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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