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柳岸一句黑話,來這裡做買賣的人都不願透露真正姓名,此話是要顧客報一個代稱。
謝緣並不知情,況且他的真名即便透出去也無礙:「免貴姓謝。」
帶謝緣來的那人身形一晃,從肢體動作來看是欲言又止。
櫃檯里的小二一笑:「今兒個來的老爺們許多貴姓謝的,拍賣師傅不易區分,勞煩客官提供一個花名。」
謝緣這次聽懂了話里的暗示,唇角一翹:「子虛。」
「哎好嘞。」小二聽了這個名號無甚反應,捻著毛筆,蘸墨寫在一塊玉上,墨水觸碰玉石表面就滲進去,如刀刻一般形成印記。
而一旁那人卻明顯一僵。即使隔著幕籬,謝緣也發覺了他呼吸的停頓。
這一試探,謝緣愈發覺得有異。子虛這個名號只在他五六百來年前行走中州時用過,知曉的也只有那時的中州主神和神使,近些年則只有飛壺附近海域的鮫人這麼稱呼他,此人又緣何對「子虛」有反應?
謝緣思量再三,決定按兵不動。
小二寫好了玉牌,又道:「咱這邊還需客官先墊五十兩黃金做抵押,歸還牌子後就退還給您。」
謝緣默然了。他長久不沾凡塵,竟忘記行走此間第一大要緊之事是荷包里萬不可空蕩。他本也不是為拍賣而來,匆忙間只在出柳岸時薅了那歪脖柳的幾片葉子點化成碎銀應急。
眼下拿不出五十兩黃金,即刻就會引人懷疑。
……早知如此,離飛壺之前合該先撬走大殿幾塊金磚揣著才是。
即便落到如此尷尬的境地,櫃檯前的謝緣依舊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樣,端方地摸索著袖裡乾坤,試圖摸出合適點化的物件暫解燃眉之急。
一旁那人見他半晌不動,大約也未料到居然有人來參加競拍卻不帶錢款的,幕籬之下又無法察言觀色,猶豫再三,倒是櫃檯里的小二先沉不住氣了:「這位客官?」
謝緣淡淡:「稍待。」
「閣下恐是有不便之處,」那人終於覺出問題來了,立馬上前解圍,「在下暫且代付便是。」
謝緣從善如流地退至一旁。
那人替謝緣墊了黃金,又給自個兒換了玉牌,向小二報的稱呼是「葉師傅」。
謝緣從雅間出來,葉師傅依舊跟在身側,也不過問方才的插曲,只十分熟稔地同謝緣東拉西扯聊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這讓謝緣微感棘手。
即便是先天神祇,謝緣也沒有神通穿透一副軀殼洞見內里的所思所想。這葉師傅葫蘆里賣著怪藥——櫃檯前雙方的表現破綻百出,卻都揣著明白裝糊塗,誰也不拆穿誰,謝緣是不想額外惹事端,而葉師傅是何目的未可知,但擺在眼前的問題就是:他站在此處,謝緣就無法動手干預這裡的禁制,那小姑娘就無法帶著琥珀逃走。
得想個託詞支開他。
葉師傅一連說了兩句不見謝緣接話,微微探身道:「子虛先生?」
「失禮。」謝緣回神,微一頷首。
葉師傅好似並不在意,擺手一笑,重複方才的話:「那廂胡老闆有請,子虛先生可要到樓下預展室瞧瞧?」
預展,就是拍賣行將今日所有要上場拍賣的貨物放在一處,供買家先行一覽,使得心中有所掂量,待正式開場時好叫價,不必擔憂這個下去還有更好的,錯失良機。
琥珀那邊有謝緣留的一縷識神,即便知曉小鳥此時無礙,謝緣還是想去親眼瞧瞧,於是點頭應允,隨葉師傅和一群「白色幽魂」往下一層走。
胡琴領著手下穿梭在大大小小的籠子前,最後一遍檢視貨物。
為了有個好賣相,獸們都被捯飭一新:無人形的毛皮洗得水滑,有人形的梳頭換新衣,就連關它們的籠柵都被擦得鋥亮。
琥珀的白袍子謝緣昨夜偷偷替他打理過,今日天光一照潔白如雲,胡琴上下掃視一番,瞥到他伶仃腳踝上的銀腳環時,袖下裹滿繃帶的爪子一陣幻痛,心中氣惱,便囑咐手下小姑娘只給琥珀梳順了頭髮,別碰到那邪門銀環。
胡琴甩袖走前還自語道:「若不是這摘不掉的腳環,起價該與瘋丫頭差不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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