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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裡,月光透過玻璃窗,將地板照出白茫茫一片。

莫先生在她身後睡熟了,聽著他均勻的呼吸,她想起關於莫先生種種風流傳聞,又酸澀地思忖:莫先生是何等的人中鳳,在這十里洋場上舉足輕重,而自己又算什麼?和莫先生有雲泥之別,自問不配為莫先生的情之所鍾。

可她也不能接受與旁人分享莫先生,於是從那天起,她暗暗決心只要見到了莫先生有旁人的實證,便離開。亦決心不對莫先生顯出動情之態,這樣分離之日,她才可體面地對莫先生說「再見」二字。

雲瀟湘也對顧衣衣說過:「你要對他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他才一直寵著你。要是你暴露了心思啊,他歡喜個幾日便忘了你。」

顧衣衣一直喚雲瀟湘為「雲姐」,而大多數見過她的男人都會膩膩地喚她一聲「雲姐兒」。

那段時日顧衣衣剛去秦楚閣賣藝不久,一直在大廳里奏琴。有天閣子裡的姆媽給她派了個活,讓她去包廂。

「姆媽,說好我只奏曲的。」衣衣抱著琵琶,瑟縮著身體,小臉卻是十分嚴肅,帶有怒色。

「唉喲,我的姑娘,你想哪去了?進去只管彈琴!」姆媽白白胖胖的臉上布滿了胭脂,笑著說:「知道客人是誰?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劉司令!就是想陪酒,你生門生路的,沒那個資格!」

顧衣衣不太抗拒了,可仍有戒心的看著姆媽。

「喏喏!」姆媽攤開了帖子,指給顧衣衣看,那花鑒上寫著【花魁雲瀟湘】,衣衣還未細看簽上圖案,姆媽便收了起來,得意又開心地說:「也就是劉司令能出這麼大價錢,請得動咱們雲姐兒。」同時不屑地覷了顧衣衣一眼:「唉喲,你還愣著幹嘛?有雲姐兒在,誰還瞧得見你呀!放心過去罷,我的姑娘!」

秦楚閣是一座蘇式園林,衣衣抱著琵琶穿過屈曲迴廊,路過亭亭風荷,太湖石做的林子,石子曲徑通向一處水榭。

這裡景致風雅,不愧為接待貴客之所。衣衣朝里看去,卻見一個身材矮肥的人在大啃豬頭肉,油汁濺起時發出「吭哧」的聲響。那人是個光頭,脖子上是一圈圈一圈的褶皺,身上穿著亮黃色的軍裝,一把駁殼槍被他腰間的肥肉擠得將掉未掉。

這位貴客啃了一會兒,才發現顧衣衣。他涎著臉笑:「你長得是還行,但也不至於要老子這麼多錢吧!過來給老子摸摸!」

衣衣被嚇得不敢動,半晌才強忍著厭惡,平靜地說:「劉司令,您誤會了,我是來奏曲的,雲瀟湘還沒來。」

「什麼奏曲不奏曲的,老子今天就要你來!」那人的小眼睛帶著凶光,說著起身走了過去,一把扯過顧衣衣的手腕:「裝什麼良家!給老子喝!」

顧衣衣奮力掙開他,可那胖子的力氣極大,與他糾纏中,衣衣懷中的琵琶摔在了地上,砰然一聲。

衣衣著急,那是她謀生的東西,摔壞了她可沒錢買新的。

就在她分神之際,胖子已拽著她,將帶著油漬的酒杯遞到了她的唇邊。他有種強迫的快感,衣衣掙扎的越厲害,他越開心:「喝!給老子喝了!」

衣衣躲無可躲,被那胖子狠狠鉗住了下顎,痛的她動彈不得。

趁她張嘴,那胖子舉起杯子正欲灌酒,卻聽得身後傳來一聲酥酥的嬌嗔:「劉司令不是來見我的麼?怎麼先同別人喝上了?敢這樣怠慢我的,也只有你~」

胖子和衣衣一同回首,只見一名穿著海棠色旗袍的美人兒婉婉綽綽地立在那裡,神情嫵媚似笑非笑,疏懶地半睜美目。

就連顧衣衣都心魂一盪,看得忘卻了自己身在何處,更不提身邊那胖子了。

胖子鬆開顧衣衣,扔掉手裡的酒杯,一邊訕笑著解釋,一邊期待地搓搓手:「呵呵,你們倆都陪我喝,不好麼?」

那美人微微地慢慢地搖頭,丹唇未啟,眼睛已笑成了彎彎的樣子:「跟人家小姑娘喝什麼呀?您酒量這麼好,她陪不過的。」聲音柔柔的,像是用羽毛撓人的心底:「到時候她若吐倒了,也掃咱們興。再說我也有私心,劉司令是這亂世里的大英雄大豪傑,我傾慕已久,好不容易見上一面,我想…」美人面露春羞:「只和您兩個人嘛。」

「嘿嘿!也是也是~」那胖子被哄的開心,大笑起來。

顧衣衣懷疑,面對這樣的尤物,便是讓那胖子此刻奉上身家性命,也沒有不允的。

那美人蓮步輕輕,看了一眼顧衣衣,並朝門口偏了偏頭,示意讓她走。顧衣衣撿起地上的琵琶,路過雲瀟湘的時候,輕輕道了聲謝。

琵琶摔壞了。

衣衣回到租住的小閣樓。小閣樓在法租界,不大的三層樓,租住了十幾戶人家,有賣菜的,有賣報紙的,有幫人挑市政水的,都是窮苦人家,家鄉被戰亂和天災鬧的待不下去,只好來上海闖一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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